“啪!”
这时,留吁鹰抬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于是,阿屠又上前了两步,就要把手里捧的那个礼盒放下。
众目睽睽下,萧烁突然动了,抬起另一只手,恰如其分地挡下了阿屠的动作。
“元帅的这份礼,萧家可不敢收。”萧烁语气平和地说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优雅而从容。
谢公子问过他,要不要让风啸这段时日跟在他身边,他拒绝了。
他可以的,他是不会让姐姐丢脸的。
“是不敢收?”留吁鹰撇了下嘴角,眼神突转凌厉,尖锐地划过萧烁的脸,慢慢道,“还是不愿收?”
寥寥数字之间,周围的气氛便似陡然转入寒秋般凛冽。
其他人都紧张地绷住了身体,心悬在了半空中。
空气中渐渐地蔓延开了一丝丝紧张的情绪。
“留吁元帅。”经过漫长到令人窒息般的沉寂后,俊秀清瘦的蓝衣少年轻启薄唇唤了一声。
他下巴微抬,身姿笔挺似松柏,一派泰然地直视着比他还高了一个头的留吁鹰,一手优雅地负于背后,轻轻地握了握,但面上完全不露怯,眼神十分平静,仿佛没有丝毫惧意。
“前承恩公柳汌收了元帅的十万两白银,如今满门的血都还在午门……未干呢。”
“舍弟才六岁,我也就十二岁。”
萧烁的语调轻而缓,还在微微地笑着,眼底是凉薄的笑意。
厅堂内,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不紧不慢,字字清晰。
说着,萧烁优雅地轻轻振袖,淡淡道:“……这份礼,还是罢了吧。”
他明明是将门子弟,可一颦一笑温和斯文,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种世家贵公子的气质。
明明没有说一句粗话,却又字字句句刺人得很。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留吁鹰若非要把这份礼放下,那就是以大欺小,欺负武安侯府就两孩子当家做主,是他不怀好意非要把人往午门的断头台上送。
众人的视线全都定在了萧烁的身上,眼神复杂。
十二岁的少年郎尚且青涩,可是头脑清醒,言辞犀利精准,而且很有主见。
这个年岁面对堂堂的北狄元帅还能有如此表现,真是难得了!
在周遭这一道道的目光中,萧烁似一杆红缨长枪般骄傲地站在那里,一手牵着弟弟的手,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也唯有小萧烨知道,自家哥哥的手掌心满是冷汗。
萧烨紧紧地握着萧烁的手,努力地绷住小脸,不露出怯色。
他才六岁,年纪太小了,徒有侯爷的名头,却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他要赶紧长大。
“武安侯,”留吁鹰深深地凝视着这对兄弟,锐眸眯了眯,褐色的瞳孔深邃无边,透着一股子危险劲,语速更缓,“这礼你是不收了?”
他板着一张粗犷威仪的面庞,令人看不出喜怒。
萧烁淡淡一笑,迎视着对方逼人的目光:“今日是家姐大喜之日,亲友相贺是礼,可敌人来贺……”
他顿了一下,才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刀。”
最后的这句话相较于前面的话,更显得尖锐,几乎是剑锋对刀刃,火花四射。
谁也没想到萧烁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样的胆魄。
“刀?”留吁鹰冷笑。
他一手按上了腰间的弯刀,眼底闪过嗜血的冷芒,周身更是释放出了一股厉烈的气势。
萧烁从萧烨的手上接过了那张弓,手指拉扯了一下弓弦,弓弦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回敬之意昭然若揭。
似在说,留吁鹰敢拔刀,他就敢开弓。
直直地迎上对方冰冷的眸子,萧烁镇定自若地执弓抱拳,笑如春风地朗声道:“多谢元帅赠于我北境军的十万两军资,至于这些……”
说着,他目光淡淡地扫了阿屠手里的礼盒一眼,“若是换作六磐城,我大景必会收下。”
萧烨也对着留吁鹰抱拳,摆出了与兄长一条心的架势。
萧烁上前一步,萧烨也上前一步。
“留吁元帅,请。”萧烁对着留吁鹰伸手做请状。
旁边的小萧烨也立刻就学着兄长的样子,伸手做请状:“请!”
小小的男童声音还难掩稚气,却是掷地有声。
这是逐客令。
话落之后,厅里厅外,都是一片绷得紧紧的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