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得胸口都在痛,脸色噎得成酱紫色了,瞪着龚磊的的目光阴沉如枭,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了。
“刁民,全是刁民。”皇帝拳头紧捏,浑身发抖,连袖子都在簌簌发抖,“这是咒朕去死呢。”
皇帝绷着脸,胸膛起伏剧烈,咬牙切齿地断言道:“是顾非池。”
“一定是顾非池让人到处胡言乱语。”
皇帝的声音字字如冰,蕴着滔天的怒意。
“……”龚磊一言不发地恭立着,头低得更低了。
连他都看得出来,怎么可能会是顾世子呢?
皇帝现在是厌极了顾世子,才会事事往他头上推。
龚磊自然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多少有那么点大逆不道,完全不敢抬头,整个人如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皇上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下一刻,后方响起了顾非池清冷傲慢的声音,似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扫了进来。
戴着半边鬼面的顾非池自己打帘进来了,自在地仿佛这里不是乾清宫,而是他自个儿家一样。
后方跟着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讷讷道:“世子爷,等奴婢禀明了皇上再……”
刚进屋的顾非池不近不远地望着龙榻上的皇帝,淡淡道:“不是皇上宣了本世子吗?”
“还需要禀?”
他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着一抹轻嘲,“臣可是时时都祝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36章
顾非池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龚磊的身边,对着龙榻上的皇帝抱拳见了礼。
“大胆!”皇帝铁青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如疾风骤雨般激烈,厉声喝道,“顾非池,谁让你进来的?!”
“不是皇上宣召臣吗?”相比皇帝的激动,顾非池很平静,面具下的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莫非是有人假传口喻?”
“既如此,臣就告退了。”
“站住!”皇帝咬牙道,试着起身,一旁的梁铮很有眼色地把皇帝扶坐了起来。
顾非池便驻足,微微笑着。
龚磊默默地退到一旁,垂下头。皇帝没开口让他走,他也不能走。
皇帝死死地盯着顾非池戴着半边面具的脸庞,一把抓起旁边的一道折子,抬手就朝顾非池丢了过去。
他是对着顾非池的胸口抛的。
可惜,他现在病着,没什么力气,那道被丢出的折子明显轻飘飘地,“啪”地落在了顾非池身前的地面上。
而顾非池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既没有躲闪,也没有俯身去捡,就任由那道折子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君臣俩彼此对视着,气氛一时僵住。
时间似静止了一瞬。
第一个动的人是梁铮。
他赶忙走了过去,将那道折子从地上捡了起来,笑着打圆场:“皇上是想让奴婢把折子递给顾世子,哎,都怪奴婢没接稳。”
梁铮重新将那道折子合拢,又拿帕子擦了擦,才双手呈给了顾非池:“世子勿怪。”
皇帝的脸色稍缓,但一手依然握得紧紧,压着心头快要喷发的怒火。
顾非池随意地展开了折子,眼帘半垂,扫了两眼。
这是一份来自御史的弹劾折子,弹劾顾非池自恃功高,身为武将却逾矩插手吏部事宜,四处安插亲信,换走了幽州卫指挥同知和并州知府、同知和通判等官员,分明是在干涉两州内政。
幽州只动了一个幽州卫指挥同知,可这并州上下官员在短短半月间简直就是大变样了,人员几乎换了一半,被换下的官员要么被调任,要么被撤职,要么下狱,一时间并州官场人心惶惶。
皇帝抬手指着顾非池,声音似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来般,冷冷地质问道:“顾非池,你擅自换了幽州和并州的官员,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顾非池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道折子,利落地合上了折子,道:“幽州卫指挥同知方景隆吃空饷,罪证确凿。”
“并州知府冯愈贪污受贿,与同知、通判等官员结党营私,私下加重赋税,短短五年贪下了数百万两白银,闹得民不聊生。八月初四,并州布政使王思成便已经上了折子,呈明此事,敢问皇上可有朱笔御批?”
王思成的折子?什么折子?
皇帝蹙了蹙眉,看向了站在榻边的梁铮,用眼神询问他。
梁铮躬下身,立即低声道:“皇上,是有这份折子。”
“这半月的折子都在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各种折子都快堆不下了,一开始,皇帝还会让人整理那些重要的折子来看,可后来,他的病情每况愈下,精力是越发不济,约莫半个月没看过折子了。
朝廷上下,自然是有不少着急的政事,内阁那边催了又催,阁老们也一次次地来乾清宫,只不过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没见。
梁铮小心翼翼地提醒皇帝道:“皇上,前天徐首辅求见,就是为了这件事……”
可皇帝没见徐首辅,吩咐自己把人给打发了。
梁铮的话还没完,就被皇帝不快地打断了:“梁铮,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何不与朕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