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沉默便是一种默认。
无论是龚磊,还是梁铮,在这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眼里,都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他们的态度也就代表了皇帝的态度。
众臣只是想想,便觉心惊肉跳。
皇帝已经病得这么重了吗?重到,只能一退再退,对顾非池无可奈何了!
“梁公公,”徐首辅迟疑了一下,神情严肃地抬眼看向站在金銮宝座旁的梁铮,问道,“那大皇子殿下呢?”
梁铮不急不躁地说道:“皇上说,大皇子殿下年岁尚轻,还当以学业为主。皇上有口谕,命内阁,好生指导殿下。”
徐首辅拧了拧眉心。
大皇子殿下都十八岁了,比顾非池也小不了两岁吧?
这,年纪还小?
徐首辅不由看了看几步外的大皇子,又转而去看正中央的顾非池。
顾非池才不过比大皇子长了两岁,却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不仅驰骋沙场,百战不殆,如今更是在朝堂上搅风搅雨,颇有只手遮天的架势。
徐首辅还没说什么,就听大皇子唐越泽干脆地应了:“儿臣遵旨。”
唐越泽神情自若地对着宝座方向拱了拱手,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不甘心。
“……”徐首辅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心情更复杂了。
不说别的,大皇子这心性还……真好啊!
徐首辅心念一动,莫不是皇帝认为大皇子还难以坐稳江山,怕顾非池有不臣之心,才会在权衡利弊后下了这步棋。
以退一步由顾非池摄政,以换得大皇子来日可以顺利继位?
徐首辅目光微微地闪动了一下,若有所思。
金銮殿上,群臣心思各异,一时无人说话。
顾非池徐徐地环视众臣,唇畔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众位大人怎么都不说话?想抗旨?”
这“抗旨”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本世子还有要事在身,动作快一点。”他神态语气轻描淡写,就仿佛他们现在在说的不是监国大事,而是闲聊喝茶一样。
举手投足之间,狂妄而又傲慢,带着睥睨天下的放任不羁,让其他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又很快归于沉寂。
群臣心里皆是惊疑不定。
徐首辅还在踌躇迟疑着,总觉得监国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求见皇帝,当面亲口问问……
“世子爷说得是。”
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男音打断了徐首辅的思绪。
徐首辅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昭毅将军高阙大跨步地从武将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这一表态,原本就有些意动的武将们眼睛愈发明亮,彼此交换着默契的眼神。
此刻能站在朝堂上的这些武将大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人了,这些人要么出身将门,与顾家、谢家是世交,要么年轻时曾在北境和西北轮过值,曾在卫国公或者谢以默麾下待过。
更有甚者,早在明逸当朝状告承恩公柳汌通敌叛国时,就怀疑柳汌所为是皇帝的意思。
如今谢家得以洗雪冤屈,他们一方面欣慰唏嘘,另一方面,也难免心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高阙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朗声道:“既是皇上口谕,末将自当遵从。”
他管这口谕到底是真是假。
顾世子立在这朝堂上,从总比那个心胸狭隘的皇帝坐在这把龙椅上强。
他们这些人都是把头绑在裤腰带上的,从来不怕死,但死也要死得其所,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连三族的孩童都不放过。
高阙抬眼深深地注视着站在金銮殿中央的顾非池,表情坚定地又道:“世子爷英明神武,从来公私分明,由世子爷监国,末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大伙儿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毫不掩饰吹捧之意,说着,还回过头去看后方的其他武将们,寻求他们的认可。
由他起了个好头,其他武将便觉得这一步容易走了,很快,刘将军也从坚定地队列中站出:“末将遵旨。”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也陆续站出,更有人干脆就站在原地对着顾非池抱拳行礼:“末将谨遵皇上口谕。”
他们的喊声整齐划一地重叠在一起,洪亮如雷动,这殿内的空气似乎都随之一震。
徐首辅顿觉压力更大。
对上顾非池似笑非笑的清冷眸光,他感觉到了一种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额角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
半晌,他又对着前方的梁铮正色道:“梁公公,老夫想要求见皇上。”
无论如何,他怎么也得见一见皇帝才行,哪怕是说上一句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