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池笑道:“我家燕燕是不是很细心?”
谢无端:“……”
白鹰似听懂了萧燕飞的名字,从谢无端的肩膀上飞起,又落在了顾非池的肩上,发出亲昵的“咕咕”声,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风吟很快捧着一个托盘来了,托盘上摆着馒头、肉汤和热茶。
谢无端也不讲究,一手拿着馒头吃,一手慢慢地翻起了那本手札。
于京城中的那些贵公子而言,这样子实在不算得体,更不像那个传说中优雅如谪仙的谢无端,但是,顾非池早就见怪不怪了。
表哥对吃喝并不讲究,年少时就时常这般一边咬着馒头点心,一边看书。
白鹰觉得无趣,又展翅飞走了,长啸着飞向高空。
顾非池唇畔浮起一抹浅笑,闲适地喝着粗茶。
旭日徐徐升起,当谢无端看完手头这本手札,天色已经大亮。
“太子殿下,谢少将军,”沈竞大步流星地来了,一丝不苟地对着两人抱拳禀道,“战场已经清扫完毕。”
“城中各处搜出躲藏的北狄人共十二人,其中两人意图发射信号弹,被神弩营一箭毙命。”
“并截获了三只被放飞的信鸽。”
顿了下后,沈竞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上方与他一起回来的白鹰,补充一句:“信鸽都是雪焰截的。”
白鹰得意地长啸。
沈竞接着禀:“末将审讯了放信鸽的狄人,他们是要给北狄的九部亲王之一吐谷霍报信,吐谷霍率三万援军正往乌寰山赶。”
“是他。”谢无端喃喃道。
上方的树影摇曳在他俊逸的面庞上,给他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有几分肃杀。
顾非池的脸色也是一变。
这吐谷霍是在青潼谷一役中,亲手砍下了谢以默头颅的人。
当时吐谷部的亲王病逝,几个儿子为了亲王位争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吐谷霍凭着这份偌大的军功,被召回了长狄国内,继承了吐谷部的亲王衔。
谢无端的失态只是在弹指之间,只闭了下眼,神情又归于平静,轻叹了一口气:“倒是巧了。”
又转头吩咐风吟道:“取笔墨来。”
风吟两眼通红,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是,公子。”
他声音嘶哑,很快就取来了笔墨。
这笔与大景的毛笔不太一样,是木笔。
这是长狄人用的笔,以香柏木制成。
谢无端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封信,摊开后,放在石桌上,又拿起木笔,以笔尖沾了沾墨。
盯着信上的长狄文字看了一会儿,他从容地执笔在另一张麻纸上落笔,仿照着信上的笔迹写了起来。
不用半盏茶功夫,他就伪造好了一份书信。
顾非池拿过那张麻纸看了看,帮他吹干了墨迹,比照着桌上的那封信。
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甚至连转折的运笔也一般无二。
怕是连钦志犇本人来看,都要怀疑这封信是不是他亲手写的。
少顷,风吟又捧来了一只白色的信鸽子,少年的身形依然绷得紧紧,似有一股难以抒发的郁气凝结在他胸口。
这是刚刚截到的鸽子之一,脚环上还有北狄的记号。
上方的白鹰看到鸽子,喙间发出了愉快的鹰啼,下降了些许,绕着几人的头顶盘旋着,直把那白鸽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顾非池将那封谢无端写好的信折好塞入了信筒中,谢无端则以火漆封好信筒,盖上了钦志犇的印。
片刻后,那只白鸽就被风吟放飞,白鹰蠢蠢欲动地绕着顾非池飞了一圈,很想追上去,却被顾非池一声口哨唤回。
白鸽一路往北方飞去,逃离白鹰的势力范围后,越飞越快,直飞到了七八百里外的一处驿站。
驿丞一见到白鸽,看到信筒的火漆上那代表中将钦志犇的印记,半点不敢懈怠,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求见在十里外扎营的援军。
在层层通报后,捧着信鸽的驿丞终于被人领到了中央营帐中,前方铺着豹皮的高背大椅上,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编着满头小辫的褐发男子,一袭华丽的金黄色翻领袍子裹着男子健硕的身躯。
“吐谷亲王,这是钦志犇送来的飞鸽传书。”
一名亲随接过了白鸽,取出里头的绢纸,看了看后,如实禀道:“亲王,钦志犇在信里说,谢无端正率大军攻城,请您尽快支援。”
王上此次共派出了十万援军驰援乌寰山,此行由吐谷亲王率领的这支先锋军是第一批三万人,皆为骑兵。
吐谷霍张嘴咬了口羊腿肉,粗鲁地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连纵虎归山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留吁鹰也是老了。”
“本王杀了谢以默,为我长狄除一祸患,给了留吁鹰那老东西这么大的便宜!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没能斩草除根,现在才会给了谢无端反扑的机会,如今还得狼狈地向王上讨援军。”
“废物,真是废物!”
亲随打发了那名来呈信鸽的驿丞,笑容满面地附和着主子:“亲王说的是,王上真是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