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真是和善!季嬷嬷受宠若惊,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祝嬷嬷斜睨了季嬷嬷一眼,心里嫌弃地暗道:这季嬷嬷真不会说话,连说个仪程都说不清楚,根本不配服侍太子妃。
真是没用!
当祝嬷嬷的目光看向萧燕飞时,又变得明亮了起来,目光灼灼,仿佛看着信仰般。
也是太子妃性子好,待谁都是这般好脾气。
回头自己得好好敲打敲打季嬷嬷才行。
文姑姑足足花了一炷香功夫才给萧燕飞量好了尺寸,就带着针工局的几个女官捧上那些需要修改的礼服退下了。
西暖阁内一下子空落了起来。
黄嬷嬷也写好了仪程,先给季嬷嬷过目后,这才拿来呈给了萧燕飞看。
萧燕飞一目十行地大致看了看,季嬷嬷小心地说道:“太子妃,女眷不可进太庙前殿,当天会在外头设置香案,不仅要祭拜历代皇帝,还要祭祀天地。这回要由太子妃您代皇后主祭……”
“季嬷嬷,”祝嬷嬷阴阳怪气地打断了季嬷嬷,“我们做奴婢的就是要为主子分忧解愁的,你说那么多车轱辘话,还不如演示一遍给太子妃瞧。”
“累着了太子妃,你担待得起吗?”
祝嬷嬷殷勤地给萧燕飞上茶,仔细地试了试茶碗上的温度,这才放到她手边。
“是是是!”季嬷嬷二话不说地连声附和,急忙使唤宫女去搬一张香案和几个蒲团过来。
又对黄嬷嬷道:“你去找个画师,把当天的步骤画下来。”
季嬷嬷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文字哪有图像清楚啊。
萧燕飞:“……”
好嘛。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戏文里头祸国的奸妃,身边围着一群献媚的佞臣。
黄嬷嬷还真回宗人府找了个宫廷画师来,花了两天,把祭礼的步骤一步步地画得清清楚楚。
有了图文备注,萧燕飞总算在祭祀的前一天把流程都记住了,干脆让人把这些图给造了册,忙碌之中,便到了十一月十五日祭祀皇陵的日子。
皇帝禅位是关乎举国的大事,当日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都要同往千秋山皇陵。
往日里,祭祀皇陵都是群臣随圣驾从承天门出发,可是这一次,皇帝身在清晖园行宫,礼部只得改了仪制,让礼亲王率领群臣在千秋山麓迎驾。
千秋山距离京城足有三十里,群臣卯初就从京城出发,天刚亮,就等在了皇陵入口的新红门外。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半个时辰,旭日自东方冉冉升起。
中间礼亲王命人往清晖园方向去看了好几趟,可一直没看到圣驾。
眼看着天光大亮,礼亲王眉头直皱,正想再遣人去看,便有人匆匆来禀:“圣驾来了,已经到五里外了!”
等在新红门的众臣已经等得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闻言,不由精神一振,齐刷刷地极目望去,街道的尽头,明黄色的九龙曲盖以及天子旌旗摇曳着进入众人的视野中。
皇帝的大驾卤簿终于到了。
群臣簇拥在礼亲王与怡亲王之后,纷纷躬身作揖迎接圣驾。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道喊声整齐划一地重叠在一起,似雷鸣般震天。
梁铮亲自挑开了龙辇的帘子,着一袭玄色袞衣,头戴十二旒冕的皇帝就坐在金灿灿的龙辇中,十二旒五彩玉珠似帘子般垂在他苍老消瘦的面庞前,衬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皇帝沉沉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众人,目光在人群中的卫国公身上停顿了一瞬,一手摩挲着左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问道:“太子呢?”
按照古礼,此时应当是由太子率群臣叩拜皇帝,以示父子情深。
其实,其他官员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太子爷呢?
只不过,想归想,谁都知道皇帝与太子父子不和,便没人不开眼地主动去提这件事,只当作没这回事。
回应皇帝的是一片沉默。
皇帝目光所及之处,每个官员都低下了头,只除了礼亲王与卫国公。
礼亲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只当没听到皇帝的问话,对着龙辇中的皇帝拱了拱手,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皇上,时辰不早了,赶紧摆驾太庙吧,万一错过了吉时,不利于国运。”
徐首辅也跟着附和:“王爷说的是,请皇上摆驾太庙。”
皇帝来回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呵呵”冷笑两声,喊道:“宁王,扶朕下辇。”
原本站在礼亲王后排的宁王立即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昂首阔步地来到龙辇边。
他粗鲁地挤开了梁铮,亲自搀着皇帝的手下了龙辇,再将皇帝扶上旁边的一架肩辇。
“起驾!”
随着内侍拖着长调子的一声高喊,那肩辇被前后两个内侍稳稳地抬起。
庄重的礼乐声在皇帝穿过新红门的那一刻奏响,弥漫起一股肃穆的气氛。
内侍抬着肩辇不紧不慢地往前缓行,一路穿过正红门,睿功圣德碑楼,龙风门,一直从隆恩门的中门走过。
后方的文武群臣浩浩荡荡地跟在皇帝的后方,一起步行至隆恩殿外。
冬月的寒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已有了几分刀锋般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