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要葬送大景江山!”
皇帝的话中带着浓浓的怨恨,眼神似尖锐的刀子般一一划过殿内众人的脸。
这个“你们”指的不仅仅是礼亲王、怡亲王,还有豫王等其他宗室王亲。
话语间,外面的风更大了。
枝叶疯狂摇曳的声响几乎压过了殿内的声音。
殿外群臣被銮仪卫拦在七八丈开外,看到殿内在争吵,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殿内又静了一静。
礼亲王直愣愣地看着皇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一倍,四肢冰凉。
方才变故突生之时,他还以为是宁王心怀不轨,正要呵斥宁王,却看到了宁王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帝坐了下来。
看到了銮仪卫火速地控制了隆恩殿内外的的所有人。
看到的是皇帝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乱臣贼子,说他有负□□和先帝的信任。
皇帝刚才说的每一个字,礼亲王都记得清清楚楚,心头沉沉的。
皇帝与太子父子不和,自己作为宗令,自当尽力调和父子间的矛盾。
那日皇帝同意禅位,礼亲王就想着,也许太子会念着皇帝的好,自己再从中劝和,毕竟他们是亲父子,能化戾气为祥和的话,再好不过。
他所作一切皆是为了大景江山,可在皇帝的心里,自己却是一个颠覆江山的乱臣贼子。
礼亲王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不顾江山和百姓,暗中勾结了北狄人。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但心绪依然无法平静,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阿池为了我大景百姓,他浴血沙场,抗击北狄,就是为了北境诸城的悲剧不再重演。”
“他是皇太子,本不需要以身涉险,但还是不惜身入险境。”
“而皇上你呢?”
“你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勾结北狄,置江山百姓不顾,你根本就不配为一国之君!”
礼亲王几乎是指着皇帝在骂,指向皇帝的那只手颤抖不已,发须乱颤。
皇帝自打登基后,一贯高高在上,还不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泛出了一丝青,羞恼交加。
礼亲王朝皇帝逼近了一步,声音嘶哑不堪,甚至对着皇帝直呼其名:“唐弘诏,你从前只是畏战。”
“如今,你竟是叛国了!”
“放肆!”皇帝咬牙道,表情从羞恼变成了怨毒,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觉得心肺似都在被烈火灼灼燃烧。
他是大景天子,所有人都该以他这个天子马首是瞻,可现在,他们却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们都站在了顾非池这个逆臣的那边。
一股气血直冲颅顶,皇帝只觉脑门发烫,耷拉的嘴角勾出一个冷酷扭曲的笑容,冷冷道:“皇叔不识分寸,不尊君上,忤逆犯上!”
“论罪当诛!”
皇帝在“诛”自上加重了音调。
此话一出,銮仪卫指挥使傅川“刷”地拔出了佩刀,挥刀向着礼亲王砍了下来。
“皇叔!”怡亲王反应极快,一手拉住了礼亲王,把人往他这边扯,一手用玉圭去挡刀。
长刀削铁如泥,轻轻松松将那玉圭劈成了两半。
半截玉圭落地,在金转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刀锋划过了怡亲王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一道寸长的血痕。
怡亲王护住了礼亲王,用手中剩余的半截玉圭指向了神座上的那些牌位,怒声道:“皇兄,太祖、父皇还有我唐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这里,你是想在他们的面前,杀了皇叔,还是……要灭了我们唐氏九族?!”
“皇兄,你就不怕死后,无颜再见列祖列宗吗?!”
怡亲王手背上的那道血痕流着血,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那雪白的玉圭碎片上。
皇帝下意识地去看神座上的那些牌位。
他的眼神不好,在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牌位上的字,只看到那昏黄的烛光在牌位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一阵阴冷的山风忽然自正门拂来,强劲的风刮得殿内的烛火时明时暗。
皇帝有一瞬间的失神,脖颈的汗毛一下子倒竖。
感觉似有一道道看不见的身影正在这隆恩殿内望着自己。
下一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礼亲王道:“皇叔,朕不杀你。”
“不过,皇叔你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人也糊涂了,这宗令也该换一个人做了。”
“至于你们……”
皇帝冷着脸,阴鸷的目光徐徐地扫过其他的宗亲,“你们自己在太祖和先帝的牌位前好好想想!”
“冥顽不灵者,杀无赦。”
“为了大景江山,列祖列宗不会怪朕的。”
风停了,一度跳跃的烛火又稳定了下来,光线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