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让开!”壮汉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马前。
他又是一身低喝,腰马下沉的同时,一手扣住辔头,一手拉住车辕。
一直被那马拖行了十数米,他边边尽是堆积起来的雪和泥,恢复了镇定的车夫才总算控制住了马儿。
马车缓缓停稳之后,坐在车辕上、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宝画已经连表情都忘记做了,愣了半晌才‘哇’一声哭出来,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厢里去看房妈妈和江月。
知道她们都未曾受伤,宝画这才放心地在车厢里头晕了过去。
这下子是真的不用赶着回城了,安心回老宅住一宿再说吧。
…………
就发生这么一个变故的工夫,方才还晴好的天已经彻阴了下来,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
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江月就让联玉和那个壮汉坐到车辕上,她和房妈妈在车厢里照看许氏和晕过去的宝画。
顺带还有那个生死未卜的陌生小孩,也被车夫安置到了车厢里。
江月从许氏开始依次给众人把脉,确认大家都没受伤,只是受了惊,而后才去搭了搭那小孩的脉。
那小孩也无事,只是饿晕了,又有些着凉而已。
很快,马车载着众人回到了南山村的江家老宅前。
才刚经济过一场意外,素来有决断的房妈妈都有些恍神。
所以江月便接过了掌家权,开始分配任务。
她让宝画带着同样受惊的车夫去后院的小厢房安歇,房妈妈和许氏把那小孩带回屋,从之前收进箱笼的细软里翻出今晚用的被褥。
等到她们都动了起来,堂屋里也只剩下江月、联玉和那个陌生的壮汉。
“多谢壮士搭救。”江月先福了福身,道过了谢,“不知道如何称呼?”
“我姓熊,单名一个峰。”熊峰大咧咧笑笑,不以为意地摆手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听你方才喊什么‘公子’,你似乎之前跟联玉相识?”
“什么联……”熊峰张了张嘴,但又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联玉的脸色。
联玉扫了他一眼,一边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一边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有个从前认识朋友恰好来了这儿。”
“那是挺巧,城里遇到一回,山上又遇到一回。”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反正江月是不信的。不过对方到底是帮了自家的忙,所以她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一句。
熊峰黝黑的脸也涨的通红,又不住地去看联玉。
“家里没柴了,晚间总要用水。咳咳,你去隔壁借一些柴火来。”联玉轻描淡写的一句,熊峰便应声而去。
等他离开,江月便直接问了:“他是特地跟着你来的吧?”
联玉说是,然后还不等说更多说,就咳得越发厉害,手中的帕子很快被血染透,连呼吸都不稳起来。
虽然他咳血家常便饭,但今日情况不同。
江月便让他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你今日动了不少内力,气息有些紊乱,咳得也太厉害了些,保险起见,还是扎一针吧。”
联玉颔首,“回屋去?”
江月一面吹起火折子点蜡烛,一面说不用,“屋子里还没打扫,可能比这儿还冷些。而且扎在锁骨处的缺盆穴就好,你大氅不用脱,只把领子解开。我再给你挡着点,一会儿房妈妈或者宝画过来也瞧不见。”
治伤方面,联玉是比谁都信服江月的话的。便依言把大氅的系带松开,再解开里头领口出的系扣。
外头彻底暗了下来,风声呜咽,烛火摇曳,江月的视线也有些受影响,便没有冒然直接下针。
他很白,身上也如白玉一般。江月将烛火移得近些,再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锁骨,确定穴位的位置。
她的手还带着寒气,激得联玉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抱歉,忍一忍。”江月一边说着,一边下针,接着前头的话题,问说:“他信得过吗?”
家里一屋子女眷,前头她招联玉入赘,还是因为确定他虽然会武,但受伤严重,且他的伤只有自己能治,受制于自己。
那熊峰,虽然出手相救,是联玉的旧相识,但联玉之前并未提起过他,想来交情也是泛泛,他那身形、配合那徒手停住马车的身手,但凡有一点心思不正,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麻烦。
所以也不怪江月须得仔细问问熊峰的来历和性情。
银针入体,翻腾的气血得以压制,联玉也能如常地说话了。
“我从前救过他,所以他就一直想跟着我,当我的奴仆,所以称呼上也不肯变。他是信得过的,就是……”他顿了顿,微微蹙眉,似乎是想了半晌,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就是跟宝画有些像。”
这么一说,江月就懂了。宝画嘛,直肠子,虽然有时候看着傻乎乎的,做事也有点莽撞,但绝对不用怀疑她会想坏点子,是绝对信得过的。
江月唇边泛起一点笑意,不错眼地盯着银针,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边把银针拔出,一边笑道:“不过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宝画这样特别的活宝,难道天地间还会有第二个?
只是很快江月笑不出了,因为随着联玉的领子打的更开一些,烛火也稳定了,室内更明亮了一些。
她清楚得看到联玉锁骨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在白玉般的肌肤上极为刺眼——
这是被穿琵琶骨后才会留下的疤痕。
“你这伤……”她不由伸手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