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宴最后淡淡收回视线,转身进屋了。其实点外卖花不了几个钱,只要阿德蒙他们不再蠢到去赌博,像上次一样被桑德.杜兰特诓骗欠下一屁股赌债,问题一概不大。
当然,如果阿德蒙又去赌,韩宴也不会生气的,他甚至对此乐见其成。
他最喜欢看那种不长记性的人输得一败涂地,然后遭到报应的模样。
这一家子只有伽因还算像个正常虫,他平常不喜欢走路,这次却把家里上上下下都认真看了一遍,偌大的房子空旷而又华丽,除了主卧,另外还有七八间客房,上面自带一个露天花园,载满了仿真鲜花,闲暇之余也能聚会喝茶。
伽因最后重新回到了主卧,他看见韩宴坐在书桌后面,用毛巾慢慢擦拭着那些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摆件,窗外阳光熹微,给男人斯文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莫名品出了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伽因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低声道:“雄主,您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
萨利兰法从来没有雄虫做事的规矩,他们总是躺在家里,被雌虫伺候得舒舒服服,像韩宴这种亲自经商创业的实在少之又少。
韩宴嗯了一声,动作却没停。
伽因只好和他一起整理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雄主,家里的客房有很多,等整理好了之后,可以邀请雄父他们一起过来住两天。”
韩宴嗯了一声:“我考虑考虑。”
只是考虑而已,并没有打算答应。
韩宴这种人亲情观念淡薄,显然不会时常与亲戚走动,再则两家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不出意外每天晨练都能碰上,于是连最后一丁点所剩不多的离别伤感也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伽因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您之前不是询问清剿密林异兽的事吗,负责带队的将领已经确定下来了。”
韩宴闻言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新闻上不是说那些变异种正在完成自我净化吗,为什么还要清剿?”
伽因道:“索里蒂亚密林面积太大,污染源石清除后,帝国有意重新收复利用,保险起见还是会派出军队彻底清查一遍里面潜藏的危险物种。”
韩宴漫不经心问道:“主将是谁?”
伽因闻言静默一瞬,最后轻声吐出了一个字:“我。”
因为他的这句话,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伽因仿佛是怕韩宴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负责带队的主将是我。”
韩宴下意识抬眼看向伽因,却见雌虫神色认真,不似作伪。他将手中擦拭干净的摆件重新放回桌子上,淡淡挑了挑眉:“是你自己申请的,还是军部派你去的?”
伽因右腿残疾,军部顾及他的皇子身份,给他分配的大部分都是文职工作,这种带队清剿的任务一般不会轮到他。
伽因抿唇:“抱歉,是我自己申请的,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提前告诉您。”
他并不确定韩宴会不会生气,所以一直注意着雄虫的神色,然而后者镜片后的眼眸一直情绪淡淡,不见任何起伏,闻言只问了两个字:“原因?”
伽因却没回答:“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把申请撤回来。”
韩宴饶有兴趣:“为什么?”
伽因声音低低,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您是我的雄主。”
韩宴很少干预伽因的工作,事实上外出执行任务对于军雌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只是伽因一直性格孤僻,忽然主动申请上战场,难免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韩宴的好奇心并不算太重:“你想去就去。”
他语罢顿了顿,又问道:“出发日期是什么时候?”
伽因:“还没定下来,应该是一个月后。”
韩宴没再问什么了,继续擦拭着箱子里积灰的东西,一件又一件。直到一整个箱子都空了下来,他才终于点了根烟,想起什么似的道:“军队清剿密林的时候,帮我找一只虫。”
伽因整理的速度比韩宴要快上不少,彼时他正准备将一堆废弃不用的东西扔到楼下,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了韩宴:“找一只虫?”
也许他的关注重点该落在韩宴为什么要在“密林”里找一只虫,谁都知道索里蒂亚密林危机四伏,根本不可能有虫在里面存活下去。
谁会在阎罗殿里找活人?
韩宴却嗯了一声:“黑发,黑眸,背着一把长剑,年纪不大。”
除开大巴车相遇的那次,他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见过阿绥,只依稀记得对方应该成年不久,刚刚二十出头的年岁。韩宴并没有给出阿绥的画像,在萨利兰法这个地方,“黑发黑眸”四个字就已经足够将搜索范围缩小到极致了。
伽因疑惑问道:“是雌虫吗?”
韩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意味不明地否认道:“不,雄虫。”
他曾经翻看过医疗文献,人类男性的身躯与雄虫身体结构基本无异,阿绥后颈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虫纹,在萨利兰法应该归属为“雄虫”。
伽因静静注视着韩宴:“是您的朋友吗?”
他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韩宴身边有这种朋友,目前萨利兰法唯一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就是尤斯图的伴侣,很巧,也是从索里蒂亚密林里发现捡回来的。
韩宴弹了弹烟灰,不知该怎么和伽因解释,按照地球上的辈分来算,阿绥该叫自己一声“三爷爷”,姑且默认了“朋友”这个称呼:“算是吧。”
伽因犹豫开口:“密林里面很危险,我担心您的朋友……”
韩宴闻言将那半截未燃尽的烟头轻轻卡在了烟灰缸边缘,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让人窥不清他脸上真实的情绪:“活着更好,如果死了……”
韩宴顿了顿,阖目平静道:“死了就把尸体带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飘,一瞬间仿佛随着烟雾被风吹向了窗外,散得很远很远。
伽因见状没再问什么了,点头应允,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房间。他一向很得韩宴的心,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像他从来不会追问韩宴为什么要寻找那个黑发黑眸的朋友,他只需要知道那个朋友不是韩宴的相好就足够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伽因原本想点外卖,但又觉得刚刚搬进新家第一天,点外卖不太好,干脆打开终端在星网上搜索菜谱,在厨房里跟着上面的教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