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是利刃划破布料刺进血肉的声音,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温热腥甜的液体瞬间喷溅了出来,溅得伽炎满脸都是,导致他的视线一片血红。
赫勒弥斯见状愣了一瞬,随即目眦欲裂喊出了一个字:“不——!!!”
不!
这只猎物还不能死!林空不能死!!
赫勒弥狼狈爬上前想要查看林空的状况,然而猩红的月光就像烈阳照耀冰雪那样飞快腐蚀着他的身体,早已寸步难行。
林空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慢半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那里已经被伽炎刺了个对穿,当对方拔出利爪之后,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滴滴答答顺着衣角流淌,染红了大片地面。
“……”
林空无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冒出了一缕寒气。他脸色白得吓人,黝黑的目光却格外认真,既不喊疼,也不挣扎,而是低头死死掐住虫王的脖颈,然后活动了一下冻得青紫僵麻的指尖,顺着对方身上一个好不容易刺出来的血洞用力且缓慢地伸了进去——
他在找虫王的心脏。
林空看见了,对方身体里有一团蓝光。
他的指尖探索着、搅动着,仿佛完全忘了伽炎的存在,最后终于在虫王痛苦的扭动中攥住了一团温热跳动的心脏,然后狠狠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虫王挣扎的身躯忽然绷直,喉间爆发出了一道堪称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啸声,伽炎只感觉脑海中有一根弦轰然崩裂,紧接着后方的神殿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整座山都在震动。
虫王被林空硬生生掏出了心脏,那是一颗纯蓝色、半透明的心脏,上面还沾着金色的血液,正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砰!”
虫王将林空恶狠狠抽到了远处,这次它终于成功把这只猎物甩了下来,只是却丢失了更为珍贵的东西。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把我的心脏还给我……还给我……】
虫王瞬间慌了神,疯狂朝着林空所在的方向蠕动而去,残破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了一长条狼藉的血痕。然而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每爬一步长长的身躯都会断掉一截,到最后距离林空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它只剩下了一个头部。
【还给我……】
那颗头颅如是说道,
【我的心脏……】
它语罢痛苦抽搐一瞬,身躯泄力,轰然一声倒在了林空面前,僵住不动了——
虫王死了。
心脏是它的力量之源,没了心脏,它不过是一团会动的腐肉罢了。
林空见状步伐踉跄一瞬,扯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紧接着身形摇晃,重重倒在了地上——
人类没了心脏,也是会死的。
雪珀惊叫了一声:【林空!】
直到这个时候林空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真疼啊,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林空艰难抬头看向赫勒弥斯所在的方向,却见对方正连滚带爬地朝这里跑来,那双冰冷死寂的红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崩塌,除了慌张还有绝望。
“赫勒弥斯……”
林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大概因为他很少看见赫勒弥斯变脸。林空每说一个字都会咳出一口血,当赫勒弥斯那双被红月腐蚀得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抱住他时,才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它……终于死了……”
林空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换了以前他肯定要嘚瑟一下的,但现在濒死,反而没了力气。
赫勒弥斯死死攥住林空的手,想要给这名人类输送生命力疗伤,然而他的能量早已枯竭,没有任何可以续命的残余。
【林空,别死!】
赫勒弥斯攥住林空的那只手都在抖,他额头青筋暴起,面目一度显得有些狰狞:
【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林空心想我知道,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他松开虫王那颗动得僵硬失温的心脏,又咳出了一口血,艰难抬手摸向赫勒弥斯的脸,想说句什么,结果触碰到了一滴带着温度的咸涩液体,一时怔然失语:“……”
林空知道,那是眼泪,在剧组里多到廉价甚至司空见惯的眼泪。但赫勒弥斯是冷血动物,居然也会流眼泪吗?
他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那只手悄然落了下去,再也没有动过。
赫勒弥斯身形一僵,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林空,却见这名人类双目紧闭,早已失去了呼吸,就连尚温的尸体也在这样的寒天雪地中逐渐冰冷僵硬。
那一刹那,天地失色,整座密林震荡得更为厉害。那轮猩红的月亮却诡异褪去了颜色,露出一抹洁净透亮的银边,柔柔的月光倾洒下来,并未对赫勒弥斯他们造成任何损伤,却将藏匿在神殿内的无数工虫腐蚀殆尽。
神殿自这片土地诞生之初就存在了,无人知道由谁建造,只知道一群数不清的金壳虫总是忙忙碌碌地在神殿附近徘徊,用泥土加固墙壁。
那些金壳虫仿佛生来就是万能的,它们知道该如何织布,知道该如何修建宫殿,知道保护虫王诞下的虫卵,免受风吹雨打。
但当食物链真正的顶端出现时,它们也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在往后的万万年中,曾经由虫王“诞育”的子民将学会繁衍耕种,建造发明,群山万壑也将被数不清的钢铁巨兽替代,这些过往仅仅只是虫族文明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一页开篇。
假使时间从这一刻开始记录,假如岁月从这一刻开始留下痕迹,那么等到这个严寒的冬季过去,便迎来了虫星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