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怀了君侯的崽 第4节(2 / 2)

    那年冬日似乎格外的冷,可东华伯爹爹又一次忘记分来炭火,她和婢子冻起了满手的疮。傩祭时一家齐聚,节日过后便是家宴,她羞耻得不愿伸手与众人同乐,那一日便水米未进,还被家姑们嫌弃不愿与她同车,那可真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局促的时光。

    若不是东华伯府里尚有兄长照顾,不知那窘迫的境遇还要持续多久……

    熙宁自回忆之中渐渐放松下来,一柱香的时间后,呼吸减缓,熟睡了过去。

    赵侯阅读时总是极为投入,少有会被旁人分了神去的时候。手中这卷写得又凌乱,他耐着性子读了一刻,还是十分不适应外族人的书写习惯。

    西旗人写相马之术很是天马行空,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叫赵侯颇为头疼。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分心去瞧了瞧一旁酣睡的熙宁。

    这小小的人儿也有什么发愁的事情不成,睡梦里嘴角抿成紧紧的一条线,不留神两颊便抻出浅浅的窝,一副不悦的模样。

    赵侯替熙宁掖了掖被角,夜里冷还是要盖得严实些。他挪过来看她熟睡的面容,她却很是警觉,立时被他伸手的动作惊醒,一下坐立起来。

    二人四目相对,熙宁因太过害怕,身子甚至抖了几下。

    赵侯也被她的动作吓到,“怎么?”

    熙宁缓了两下,终于镇定自己,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两人如今又共处一室。

    虽然知道赵侯若是有意识之时,不会再犯下昨日那错,可心魔难改,不是她小小女子能控制的了的。

    赵侯撂下手中的书简,“是做了噩梦?”

    “不是。”

    熙宁用衾被裹紧了身体,不知该怎么同他说。叫他别靠近自己么?她还没有活得这般不耐烦了。

    “我觉浅,恐怕惊扰了公子,还是去隔壁……”

    “熙宁——”,他语气中带着不可抗辩的意味,赵侯就此闭目躺下,“莫提叫我不开心的事。”

    熙宁今日可没有那日在帐中回怼的勇气,其实她向来也摸不清赵侯脾性。她年少同赵侯结识,唯一的交情也不过带他游历都安郡罢了。

    她还记得兄长叫自己谨慎待他,因阿娘从前同赵侯的爹爹,也就是已故的老赵侯有一段情,彼时闹得满城风雨,传言细君不悦,可儿子已是赵国世子,阿娘对她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便也终于妥协。老赵侯之后着意叫人接阿娘到郦下公宫,只是不知后来生出了什么事端,阿娘改嫁了东华伯,又叫人盘剥苛待,愤而离世。

    熙宁印象中,是见过老赵侯的。他长相同中行显十分相像,只是更有肃杀之气。

    她记得阿娘改嫁那日他匆匆从郦下赶来亮剑,直接给东华伯难堪,也记得东华伯十足是个小人,这件事日后便成了他磋磨阿娘的缘由。

    老赵侯自都安回程后未再回郦下公宫,不久后在战场上遭了冷箭,之后中行显匆匆继位……

    第5章

    这一段足够惊心动魄,叫熙宁直到现在都记忆深刻。犹记得那时她对这人避之唯恐不及,却不知哪里得了他欢心。两年之前,赵侯临走前向东华伯府直言要带她走,彼时她也被吓了一跳。

    为君者大抵皆是难以琢磨的吧。

    一夜无事,熙宁方才睁眼,赵侯那边已起身早读,看他手边放着的已读过的竹简,已有五六簿的模样,大概是听到响动,只随意抬起眼皮瞧了瞧她。

    大息王室衰微,各诸侯国趁势而起,兼并与征战之事日日皆会发生,赵国在这样局势混乱的时期逐渐做大,眼前的赵君中行显自然是功不可没。

    熙宁从前听兄长说起赵侯的赫赫功名,只是觉得这是精彩绝伦的故事,并未有真情实感,可真的同他相处,才知他是何等自律之人,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做事,除了军中诸事,还有赵地公宫之中的公文需他推敲拿捏。

    大概又是只歇了两个时辰便醒来做事。她自诩也是个能吃苦的,可若是同眼前这人相比,那也是相形见绌,可见富贵权势也不是人人能担得起的。

    熙宁是个勤快的姑娘,从前在伯府里事事要自己动手,做得慢了姆妈要不高兴,若惩她一日不可进食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将这习惯带到了赵侯身边,起身便准备去打水伺候。

    “可休息好了?”

    熙宁回身去看,却见出声之人仍旧捧着竹简瞧,似乎还在读着什么,倒不像是在同她说话一般。

    熙宁目光低垂,长睫半遮住一双妙目,犹疑地说一句,“很好。”

    她仍旧不想同他长时间的独处,说完又悄悄觑他一眼,这人一副在忙的样子,猜想大概不会再同她说什么,这便准备出门。

    “我昨夜有些冷。”

    他瞄了一眼熙宁的大衾,那位置几乎同他睡在两个极端,赵侯以指描眉,那两道剑眉皱起,很有些费解的意味。

    熙宁想他许是读书读得废寝忘食,可见昨夜又读到了深夜,这才冷着了。

    她沉吟了下,想着这个好办,“如今进了九月末,比前些天冷了许多,夜里是该换一床厚些的大衾了。”

    赵侯暗道,从前她像自己的跟屁虫,如今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罢了,想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哦。”赵侯低头不再看她,他语气深沉,却不多言。

    也不知这一声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出门去看,却见桑仕秾同邵环已经收拾停当。

    他二人正给黑马套上车與,熙宁看着万三不见踪影,连带着马也少了一匹,便问在场的二人,“怎么不见三爷?”

    “他起得早,已经上路了。”

    邵环回了话,桑仕秾只是如往常一般半垂着眼,不曾分一个眼神给熙宁。

    熙宁不知分路而行有何缘故,总归赵侯有此安排必然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