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62节(1 / 2)

众人更是一凛,低头称是。

    赵夫子收起严肃,又慢悠悠笑道:“也不怪你们。世人贪图便捷,外头的书本里很少写到窥道笔的坏处。原本这笔也贵重难得,寻常人轻易接触不了。你们不同,所以更要注意。”

    她提起笔,用笔杆指着《铁锁星河》碑刻拓本的内容,开始讲解要点。

    说是碑刻,但内容其实是一首简单的诗: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铁锁星河坠,昼光万万载。

    诗文内容平平,但时隔四百余年,拓本中的笔画却凌厉依旧。一眼望去,仿佛能看见毫笔如何旋转、流动,多用平转而非提按,使得字迹不很工整,却流畅霸道,直抒主人心中万丈豪情。

    “越是优秀的字帖,字帖内容与其中精神越是合二为一。”赵夫子望着众人,细细讲解,“《铁锁星河》内容平平,开头两句描绘作者静观时光飞逝,第三句却异军突起、精神凌厉一转,放话说要凭手中一根铁链,锁住诸天星河,让群星坠落,从此世界万年光明,何须再感叹时光荏苒?”

    赵夫子讲得很用心,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然而,教室里一半的人都听得没什么反应。有些在走神,有些没听懂,只有少数人听得入神,也跟着露出激动的神色。

    这个班级的学生大多不爱学习,赵夫子也习惯了。

    “注意看——”

    她轻轻一敲墙壁:“灵文临摹,最忌看一笔写一笔。字帖是一个整体,你若眼中只能看见一两笔,心中又何来整个天地?”

    “先全神贯注观察字帖,注意基本的笔画、结构。接着试着临写,反复调整,直到书写自如。最后,再从头领会字帖精神如何贯通每一笔画,乃至墨迹以外的飞白。”

    有人咕哝道:“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根本做不到嘛……”

    又是那个霍少。

    他是个滚刀肉类型的纨绔,即便被鲁夫子拍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家有背景,书院里的夫子说到底也不能将他如何。

    赵夫子知道这个学生的做派。

    “做不到?”

    她瞥他一眼,忽然看向云乘月。

    “云姑娘,”这名和蔼的老妇人微笑着问,“你可要现在试一试?”

    她还没回答,坐在前面的云清容已经飞快回过头。

    印象中总是假笑的、欺软怕硬的三小姐,此时盯着她的眼神却奇异又复杂。她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种云乘月不明白的紧张,轻声问出一句话。

    “你……你做不到的,是不是?”

    她声音真的很轻,但教室里更静,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云清容却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她只知道自己茫然地想:我练了两年,只写出过一两个勉强合格的灵文,从来没有写出一篇完整书文。何况是第一次上课就要写。

    她近乎执拗地望着云乘月:“你也做不到的吧?”

    云乘月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字帖,还在思考、消化刚才的知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笔,蘸了蘸墨,也顺带看了云三小姐一眼。

    “我不知道。”她心想这谁能保证啊,“我得先试试。”

    第33章 一日传说

    ◎【修】◎

    说真的。

    在这堂灵文课之前, 云乘月并不在意云三小姐。所谓不在意,也能叫漠视——她心中没有任何云三小姐的位置。她甚至不记得三小姐的名字,有需要称呼的地方, 她就叫对方“云三”。

    主要是懒得记。

    云乘月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待人友善,但这不过是一种悠闲的习惯。说穿了, 就像有的人习惯警惕多疑,有的人就是习惯友善。

    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快乐、会想回报;别人伤害她,她会愤怒和反击。这个反击的对象里, 也包括过去欺负她的云三小姐。如果时机合适, 云乘月也不介意顺手让云三小姐再吃些苦头。

    但也仅此而已。云三小姐没有任何值得她正视的地方。她只会阴暗地藏在别人背后使坏,自身却软弱无力。一旦将她倚仗的力量击溃, 她就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三小姐连坏都坏得极其平庸、毫无威胁也毫无特色。记住她,还不如去记路边的野花更有趣。

    但现在不同。

    在这个天阴欲雨的上午,云三小姐直勾勾瞧着她, 眼睛里像有奇怪的火星在飞。云乘月忽然想起一句话, 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云三小姐紧着嗓子,问:“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吧?”

    对视的一瞬间,云乘月几乎以为这是哀求。第一次,她认真凝视着云三小姐的眼睛——她凝视着其中的火星,觉得自己应该记住这个眼神。无论之后是否会产生实质改变,她都要记住这个眼神。

    看似畏怯,实则燃烧着对新天地的新奇与对胜利的渴望。这种眼神不一定好,但绝对不坏。

    “谁知道?试试吧。”云乘月没有笑, 只是这样心平气和地回答。

    说完, 她移开目光, 去看最前面的《铁锁星河》石刻印本。

    教室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说话。赵夫子悄悄让开了一些,哪怕她本来也没有挡住云乘月的视线。

    她一句一句地去看石刻内容。赵夫子讲解的内容也在她心中回荡;而且渐渐地,赵夫子的声音被别的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代替。那绝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却也不是她能记住的任何人的声音。

    ——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铁锁星河坠,昼光万万载。

    那个声音在说:初学临摹,都从描红开始,但对你,要求不能如此宽松。你必须一口气完成。你看,仔细看,去看每一笔、每一个字。看见了吗?它们不是真正静止的。

    声音说:书法是很特别的,它是瞬间的艺术,当你的笔尖落下的一刹那,你用多少力、多少速度、具体行笔的方向……就都再也不能改变。弈棋者落子无悔,书写者落笔无悔。

    声音说:你要从静止的文字里,看见当初写下它们的人如何用笔,要看清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丝颤抖、每一次失误。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