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77节(2 / 2)

    可如果不吸收“祀”字的力量,他就无法对抗“刑”的惩罚,会更快地被牢笼压碎、吸收!

    所以,明知是徒劳挣扎,他还是像离水的鱼,一次又一次绝望挣扎。

    一声轻笑落下,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

    “失败第几次了?次数太多,朕懒得数。”

    命师的身体禁不住颤抖。如果有一丝一毫获得宽恕的可能,他这时候都会伏地痛哭流涕,然而他深深知道,自己罪无可恕。

    他反而生出一种豁出去的怨毒。

    “陛下……再如何折磨臣,也终究回不去了!”他抬起脸,扭曲着、抽搐着笑,“啊,昔日如太阳耀眼的皇帝,而今只是一介丑陋卑微的亡灵……哈哈哈哈哈,臣就算万死,能看到陛下这般落魄的样子,也真是十分痛快……啊啊啊啊啊!!!”

    锁链“哗啦”作响,不断收束,像无数毒蛇绞紧身体,让猎物窒息。

    伴随着命师的痛苦叫声,薛无晦却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封栩,我有些失望。”

    他仿佛听不见那凄厉的痛呼,顾自疑惑:“朕曾经无数次想过,你们为何背叛?也无数次想过,等朕回到世上,必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还活着的,一片片剜了;死了的,招魂出来,折磨到最后一滴灵魂也干干净净。”

    “可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失望地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依稀还如当年贤明的君主:“封栩啊封栩,你的骨气去哪儿了?只剩个魂魄,居然还要窃取自家后代的肉身,在人间苟延残喘。”

    “你当年有胆子窃取臣的虎符,怎么就没胆子面对死亡了?”

    帝王侧耳倾听,听见那不断的惨叫声,唇角弯起:“幸好,这惨呼终究动听,一如朕的想象。”

    他手中把玩着一样漆黑的东西。这样事物光润如玉,线条简朴生动,俨然被雕刻为一头虎的形象——虎符。

    他的四周,黑雾化为无数锁链。一部分锁链形成了树下的牢笼,而更多锁链往外延伸。它们诡异如毒蛇,悄然蹿进浣花城,也蹿向宸州各个方向。

    灰雾之中,还有许多游荡的身影。他们手执刀、剑、戟、弓箭、盾牌,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驾车;这些人影都很缥缈,却结为有序的阵法,列队前行。

    薛无晦望着他们。他敲了敲虎符,通过意念下达了某个命令。

    “朕的士兵都是好的。”他低声说,“哪怕只剩残魂,也是朕忠心耿耿的好儿郎。——封栩,你也配用朕的虎符!”

    锁链流动。

    命师感到了极度的痛苦。每一次他都以为这痛苦已经是极致,但下一次他就会发现,自己想错了。他这具肉身的主人已经死了,他的灵魂被迫留在这里,不得不承受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

    他挣扎着,竭力从“祀”字中吸取力量。他绝望地抽出双臂,拼命抓住脖子上缠绕的锁链。

    可他还要笑,要大笑。因为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天,忽然想通了一件一直不明白的事。

    “陛下啊……陛下!您在犹豫什么?您是死灵,您要复仇,就需要力量……!”

    他嘶哑地吼叫着。

    “可您为什么要一再等待?您应该吸收臣,吸收方圆百千里的所有生命……将活人的血肉变成死人的力量!这样……您才能真正完成复仇……那个真正的凶手,还活着啊!”

    薛无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表情冷淡无波,把玩虎符的手却悄然停了动作。

    折磨命师的锁链,也忽然松了一些。

    “说下去。”他轻柔地开口,“朕也很想知道,朕在犹豫什么。“

    命师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呼吸。可他眼睛亮得诡异,因为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帝王的弱点——那本不该存在的弱点!

    “您在……在意谁的想法?为了谁……您不愿意断送这百万人的性命?”

    命师桀桀大笑。

    “陛下,您该知道的——我们这种卑贱的死灵,都是靠唯一的执念苟延残喘!而一旦……一旦将什么别的东西,置于执念之上……我们的力量却会被削弱……”

    “那您还怎么复仇?复仇不了啊!!”

    命师扭曲着脸,露出充满希望的、有些得意的笑。就像他活着时那样,他开始又一次蛊惑人心。

    “陛下,饶臣一次……饶了臣!臣就可以帮您!”他嘶嘶说道,“臣可以帮您杀了她……从此之后,您再也没有任何缺陷!”

    薛无晦面无表情,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片刻后,他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横斜的枝叶,穿过上方诡异的文字,一直看到微蓝的、群星显露的天空。

    哗啦啦啦啦啦——

    锁链急急流动!

    命师陡然发出了更凄厉的惨呼!

    薛无晦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天空。

    过了很久,他才自言自语:“不,我没有将她看得更重。我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如果她拒绝站在我这边、执意要阻碍我,我就会抛下她。我不伤害她,只是因为帝后契约不允许。我不在意她。现在我身处这里,就是证明。”

    他们才相识多久?甚至不到一个月。他想要复仇,却已经想了一千年。他绝不能失去执念,不能失去力量。

    所有在他内心蔓生滋长的欲望,都是多余的、不该存在的。它们只配静静枯萎,最好腐烂。

    “我绝没有……”

    他长睫忽然一颤,望向山脚的方向。

    宽大的衣袍微微一动,仿佛主人忽要站起。但接着,他回归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