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搞基建[穿书] 第9节(2 / 2)

    时隔一个多星期,顾念再次来到大理寺。

    这次他要走的,不是上次那扇靠近监狱的侧门,而是‘办公区’这边的大门。

    门口一字排开的列戟寒光闪烁,连三踏跺下的顾念攥住兔皮软裘的袖口,莫名的有些心虚和紧张,迟迟不敢迈步。

    虽说现在是与镇西军关系亲厚的镇东侯吕青当权,过不了几天那个傀儡小皇帝就要退位,但名义上毕竟还是梁朝,也不知道新来的大理寺卿会不会追究之前年深在他手上跑掉的事情。

    他这个关系户加冒牌货,身上的黑点一抓一大把,别人要想找麻烦可太容易了。

    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想过立刻掉头回去。但想想那六千文的月俸,还是忍住了。

    六千文,只要拿到那六千文,他的洗澡水、丝织枕头、鸭绒床垫、卫生纸什么的,就全部都有着落了。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进了门,要听他述职的大理寺少卿却不在。

    顾念这种从六品下的小吏,除了朔日和望日,平时根本不需要上朝,新任的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却是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去上朝的。

    就这样,他又多了半天准备‘面试‘的时间。

    寺丞和司直的办公地点在西边一处叫‘玉衡’的偏殿,那些出檐深远,挂着直棂窗的房子外观上相差无几,顾念在几重院落里转悠大半圈,才找到地方。

    偏殿内整齐地摆放着二十来张桌案,各自的区域泾渭分明,除了没有现代化的挡板什么的,乍看之下,其实很像现代办公室里的那种开放式办公区。

    顾念的位置在偏殿左边的角落,因为远离窗户,光线明显不足,对于经常需要研究卷宗的文吏来说,这种暗黢黢的角落当然不算什么好位置,但对业务能力不足的原主来说,不失为一个摸鱼打盹混日子的好地方。

    他来得并不算早,八九张桌案后面都已经坐了人,殿内却十分安静。

    顾念走向自己的桌案,挂着笑容与众人打招呼,一路没看到什么太熟面孔,也鲜少有人回应。

    半屋绿袍书吏都不苟言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氛严肃而端正,与他印象中那种懒散的氛围大相径庭。

    把这些人管得服服帖帖,看来新来的那位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是狠角色,顾念暗暗惊叹。

    实在无事可做,挂好外裘后,他便学着旁边那几位的样子,整理起自己桌案上那两份少得可怜的卷宗。没错,两份,不是虚指,而是实指。

    这两份卷宗都是命案,一份是会稽郡钱塘县转到大理寺来复核的误杀案。

    案情也很简单,去年十一月二十,中浣那天,钱塘县丞卫良在酒肆饮酒,与旁桌的秦怀林起了龃龉,秦怀林失手将卫良推下楼梯,致使其当场死亡。秦怀林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现场也有在酒肆饮酒的诸多人员作证。

    到顾念这边,不过就是走个复核的流程而已。原主已经签过名字,盖过章,只是生性疏懒,没有及时交给自己上头的王寺丞而已。

    另一份命案,就是年深的案子。书里关于这个案子的地方是一笔带过的,顾念结合原主的记忆和卷宗上的描述,才大致理顺事情的经过。

    镇西军去年年底打了胜仗,年深代表镇西军统领,也就是他的叔叔年风勇回长安受封,恰逢元日,便被林相以过节的名义留了下来。

    上元佳节,申国公府的小世子叶九思在城外别院大宴宾客,年深也是座上宾。

    户部尚书赵世念的嫡子赵杰因为侍酒的胡姬,与年深起了争执,掀翻桌案,后被众人劝下。

    晚上灯节,平康坊当红都知楚娘在天香楼设下四层关,邀请能连闯四关者共同在天香楼‘点灯’。年深与赵杰战胜诸人,成为进入四楼最后一关的幸运儿,两人根据楚娘定下的规矩,以双陆棋决胜负。

    赵杰胜出后,得意忘形地跑到扶栏边跟众人炫耀,借着酒意口吐狂言,年深恼羞成怒,当着楼下众人的面抽刀砍死了赵杰。

    楼下的目击者极多,包括坐在对面酒肆二楼的尚书左丞。他的证言中还提及,小世子叶九思当时就坐在自己隔壁,应当也看到了。

    大理寺的人也在年深房内找到血衣和沾血的凶刀。

    人证物证俱在,然而,年深却拒不承认,坚称自己当晚酒醉,在房间睡觉,从来没有去过天香楼,血衣更是无稽之谈。

    原主上元节跟人玩樗蒲( chu pu ),输了两万五千文,户部侍郎的管家替他还了钱,唯一的要求,就是从年深这边拿到认罪的口供。

    这就是原主卖力拷打年深拿口供的原因。

    顾念叹了口气,户部侍郎是户部尚书的直属部下,怎么看都像是对方让管家做了个局骗原主上钩,然后指使他来拿年深的口供。

    煎熬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中午。

    大理寺的福利比顾念想像中的要好,比如,他今日才知道,大理寺是提供‘工作餐‘的。

    原主一个闲人,到职的四十几天里,都是日上三竿用过饭才来,待个两刻半个时辰的,没什么事情就跟着其余的‘前辈’一起摸鱼溜了,自然也就从没有吃到过工作餐。毫不夸张地说,他连整个大理寺的地形都还认不全呢。

    食堂里的氛围倒是比办公室轻松了些,身着青绿袍衫的书吏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偶然还能传出声低笑。

    顾念谁也不认识,只得随便找了处空位,那个位置恰好面临中庭,坐在食案前,抬头就能看见院子里那排光秃秃的石灯笼和几棵没什么美感的枯树。他甚至极度怀疑,一阵风吹过,自己的餐盘里就会多二两尘土加餐。

    至于菜色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毕竟这个时候的烹饪还以蒸炖煮为主,更何况还是大锅饭,对吃惯各种精工细烹美食的某人来说,从根源上就不合口味。

    另外就是挑食,顾念和原主都讨厌类似葱蒜之类的有刺激性味道的东西,家里会帮他单做,在这里可就没有这个特殊待遇了。

    挑挑捡捡,他才勉强吃了几口。

    用罢午饭,他跟随大多数人起身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意外碰到孙狱丞,也就是刚醒来时把他拎到刑房的那位中年大叔。

    日暖风和,顾念一袭绿色襴袍,银带束腰,站在那里清俊如竹。孙狱丞看着他怔忪了片刻,随即又露出了先前那种老好人似的笑容,“听说顾司直病了?”

    “嗯,昏睡了好多天,今天才来的。要不是我阿舅医术好,可能就回不来了。”顾念随口帮秦染打了个广告。

    孙狱丞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么说,司直还没有去述职?”

    当然,顾念点了点头。他这边苦等一上午,都快成望‘卿’石了。

    孙狱丞看了看周围,凑近半步正要开口,另一个青衣小吏追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快点快点,趁着没到未初,抓紧时间玩两手。”

    “司直可要认真准备。”孙狱丞瞥了眼来人,语重心长的道。随即就被那人匆匆忙忙地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