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深摇了摇头。
“那不行,太危险了。”顾念不禁有些着急,他去做吕青的贴身护卫,肯定会直面刺杀者的攻击,万一是什么暗器之类的,很有可能要靠身体做肉盾,没有护甲怎么行?
叶九思道,“要不去找个金吾卫借一套?”
“算了。”年深拒绝道,“甲衣笨重,尺寸也未必合适,到时可能反而会妨碍我出手的速度。”
顾念急得左右乱看,然后突然看到了桌案上的那沓寸许厚的纸,不禁眼睛一亮,想到了一样东西。
“我有办法。”他飞快地跑到桌案前,拎起一张纸试了试韧度,然后抓起案上的烛台,将融化的蜡油泼在了纸上,随后又拔下蜡烛,用烛台在纸张四周用力扎洞。
屋内的叶九思和年深都看得有些发愣,不明白他在干嘛。
“你们两个,快帮我把屋里所有的油灯都拿过来。”屋内还有两盏油灯,顾念边扎边指挥年深和叶九思。
他气势太足,屋内的两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够,顾念把纸分成数摞,又把烛台交给年深,让他继续逐摞在纸的对角线同样位置打洞,自己和叶九思则用灯油尽量将纸浸透。
等到所有的纸都打好洞,灯油全部用完,顾念便把浸过油的那些纸夹在没浸过油的纸中间,然后从帘子边拽下勾住帘子的所有细绳,拎起绳子穿过对角线的洞将那摞纸绑紧。
“把外袍脱了。”顾念边接长绳子边对年深道。
年深怔了怔,最后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内衣单薄,隐隐勾勒出年深漂亮的肌肉线条。不愧是男主,从脸到身材都是极品,顾念羡慕地叹了口气,将那摞纸像单片护甲似的罩在了年深的左胸胸口和大半个腹部的位置,然后将剩下的绳子以‘五花大绑’的方式在年深的肩膀和胸腹周围各绕了两圈,牢牢系紧。
这是在干啥?叶九思歪着脑袋,完全无法理解顾念绕着年深折腾了一圈,就为绑几张丑不拉几的破纸。
“你试试看影响动作么?”顾念拍了拍那摞被固定在年深胸口的纸,护住这个最致命的位置,最起码能少一半风险。
年深试着挥了两下手臂,轻便得很,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没问题。”
“这是纸甲,关键时候应该能帮你挡一挡。”
纸也能做甲?年深愕然,心思微动,正要细问,外面有小道士跑到静室门口,提醒叶九思准备出门,半盏茶后斋醮就要开始了。
时间所剩无几,年深只得放下纸甲的问题,推开门暂时先赶去了吕青那边。
倒是叶九思好奇地拉住顾念,“你刚才说什么,纸甲?纸可以做甲?”
“当然可以,纸甲不但坚固轻便,而且造价低廉,箭矢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穿透。”顾念解释道,“你想想,刚开始的时候我拿烛台用力去扎,才扎穿了几张?”
历史上的唐代也确实有纸甲,还是一位节度使发明的。到了宋明两代,甚至成为标准甲式之一。
所以顾念刚才灵机一动,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叶九思扬起下巴,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形,确实,后来换成年深,也是分了许多摞才扎穿的。
“那你让我把那些纸浸油又是为什么?”叶九思展开油花花的手指,旁边被‘剥’了衣服的那个小厮赶紧拽了布帕浸水,凑过来帮他擦拭手指。
“浸油可以增强韧性,让纸更坚固。涂蜡油也是同样的道理。” 顾念也同样张开满是灯油的手,猫爪似的朝叶九思隔空‘抓’了两下。他就没有叶九思那种伸手服侍的待遇了,只能自己洗手。
小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要再细问,门口的护卫敲了敲门,提醒他林国公已经出来了。
叶九思急忙带着顾念出去,正赶上林国公走过他门口。
林国公今日穿了件紫色大团花的常服,头戴卷纹白玉冠,清贵低调。他身形偏瘦,鹤骨松姿,满头长发和胡须俱都已经变成了银白色,山风鼓荡起他的胡须和袍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看到叶九思,林国公露出个慈爱的笑容,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便施施然朝外走去。
叶九思赶紧带着顾念跟了上去。
幸亏老头走路不快,顾念咬着牙也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幅落在叶九思后面,却也正符合他现在“小厮”的身份。
各个静室内陆续有人走出,叶九思趁着转弯下台阶的机会朝顾念使了个眼色,顾念上前两步‘扶住’他,叶九思示意他注意右前方对面廊下那人,在他手上写了个‘卯’字。
顾念这才明白他叫自己过来是为了指认徐卯。
“还有,”叶九思板着白玉似的小脸,一本正经地道,“待会儿你记得跟在我后边,三郎说,今天让我照看着你的安全。”
顾念:………………
我现在就是个小厮,想站你前边也不行啊!
走下台阶,他便重新退回叶九思身后,悄悄打量起对面。
徐卯白面短须,气质儒雅,虽然唇边的法令纹随着年岁增长痕迹明显,却也算得上是个文质彬彬的帅大叔,风采依旧,此人年轻时毫无疑问是个美男子。
他面色平和,眸色温亮,看不出半点紧张或害怕的神色。顾念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到底是徐卯的心理素质太强大,还是他们猜错了,其实对方已经放弃了行动?
众人在距离祭坛最近的观礼席位站定,年深也跟在一个紫袍男人后面,越过众人走到最前排。
不用猜也知道,那人就是吕青。
顾念没见过吕青,好奇地打量了两眼这个在书里只当了四年皇帝的人。
吕青生得豹头环眼,颌下一把钢针似的黑色短须,颇有些武将的彪悍之气。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直接被契丹人吓得弃长安而逃。
想到他那完全没有担当的行为,顾念忍不住鄙弃地撇了撇唇角。
吕青身后,年深的旁边,站着一个腰挎长刀袍服上绣着对豸的红脸武将,没到传说中那种面若重枣的程度,只是脸颊两侧的区域仿佛刚被刀背刮过似的,泛着层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