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一旁的赵文是头皮发麻,惴惴不安,心里七上八下。
这几日赵杰在调查皇子皇孙时,并未找到多少宫廷巫蛊方面的有用线索,赵高与徐福也没从方士那里拷问出别有用心的人的情报。
踌躅不前的线索,令陛下大为光火,低气压持续降低。
今早朝会王丞相那一句“分崩离析”,算最后一根压下陛下心中的怜悯心与袍泽之义。
来之前,赵文已经听到陛下对黑银卫主,但凡与巫蛊牵扯,无论王孙贵族,军功勋爵,全部擒拿,胆敢反抗者直接坑杀。
以黑银卫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百的杀人方式,宫内宫外,只怕都会被杀得鸡犬不宁。
赵文甚至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个拐弯抹角的亲属关系,而被牵连杀掉。
所以赵文见嬴政忽然提及此事,他在内心疯狂祈祷。
祈祷张婴不要触怒陛下,祈祷今日能平安无事,赵文内心深处甚至还幻想着,以张婴小福星的神奇,能不能再创一个平安的奇迹。
……
张婴并不知道身侧的赵文,把他当小菩萨框框磕头。
他硬着头皮,眨了眨眼,卖萌道:“不可能!有仲父在,绝无可能!”
“哦?倘若我不在呢。”
张婴:……
陛下你今天若是想逼死我,直说可以吗?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用无赖逻辑尝试打乱对方的节奏。
张婴垂头的瞬间擦了点袖口的姜汁粉,一把扯住嬴政的衣摆,再抬头在与对方漠然的双眸对视时,红彤彤的眼眶里挤出几滴眼泪。
他道:“仲父,我,我不许你说自己不好,仲父要一直好好的,呜呜……”
嬴政:……
“只是假……”
“假的也不成!”
张婴眼泪婆娑地盯着嬴政,只落泪不哭嚎,显得又可爱又委屈巴巴,他道:“仲父!我,我们都要好好的,仲父!我们马上回咸阳找太医令吧!”
“我没……”
嬴政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他擦了把张婴的眼泪,手指忽然一顿,轻轻碾了碾,鼻尖也稍稍一动,然后嬴政忽然拧起张婴的小耳朵,“你这臭小子,竟会耍花招。”
“哎嘿嘿疼疼……”
张婴扯住嬴政的衣摆,撒娇道,“我这也算是……姜汁娱亲嘛,哎哟哟疼疼疼……赵文,赵文你说我也没错嘛。”
赵文机敏地打量了嬴政一眼,不愧是小福星,能把被陛下弄得哭笑不得,心情明显变好。
他忙道:“婴小郎君说得有道理。春秋时是有七十老者,时长穿彩衣扮成幼儿,逗父母开心。今有婴小郎君这般,倒也称得上一句孝顺,姜汁娱亲。”
“得了,少一唱一和在这给脸上贴金。”
嬴政笑着摇摇头,忽然瘫坐在垫子上,左手一把揽住张婴也让他坐了个七倒八歪,似是无意间提起,“你这小机灵倒是说说,若有一日,你亲生母亲,阿父各自组建了家庭后来寻你,为你的番薯银钱争起来,你当如何?”
“都不给!”
“哦?若他们剑走偏锋,不择手段,以孝道压制呢?”
“我宁可全送旁人,反正得我乐意。”
“哈哈,是啊,连稚子都懂的道理。”
嬴政的声音又低沉下来,表情沉凝,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赵文心惊胆战。
“不过呢,仲父吖!我肯定不会碰上这情况。”
嬴政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表情小得意的张婴,垂眉道:“为何?莫不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非也非也!因为我足够厉害!”
张婴掰着小手指在这里算,“仲父你看!我才三岁,就有豆腐、番薯、踏锥、犁耙等,等我四岁,五岁……功劳肯定越来越多!
他们怎么可能只因为争夺番薯,来得罪我。再说了,我也会资助他们走向番邦,看向秦地之外,找其他高产的种子,再创番薯的辉煌。”
嬴政身体一震,若有所思。
赵文也听明白了一些张婴的暗寓,巫蛊之术什么的,说到底还是争夺秦地的权利,若是将内部矛盾转嫁成外部矛盾!
赵文眼神隐晦又期许地看向嬴政。
“哈哈哈!你这小子,鬼精鬼精。”
嬴政用手指轻轻弹了张婴的额间一下,仰望了一会天空,忽然挺腰而起,顺手将张婴也给拎起来,“赵文,备马回宫。”
赵文见嬴政转身,没有进入黑银卫营地的趋势,内心狂喜。
他忙应了一声:“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