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上卿,除这条栈道外,泰山只有两条可下山的路。你可还记得方位?”
蒙毅心下一松,莫非是陛下有动摇的意思。
他连忙道:“臣还记得。一条路较远,得先泰山高峰再绕道,从对面下山。还有一条路很近,从这边的羊肠小路绕过去,再经过一个小峡谷……”
蒙毅骤然停住,眉头微微蹙起。
行军路上,遇到悬崖峭壁、峡谷一般都得绕道走,因为一旦进入羊肠小道,人多势众的优势反而会变成劣势,敌方必会占据高点进行箭雨偷袭,有良心的会用障碍物将人与人之间离开,逐个击破,恶毒一点的直接火烧、泄洪攻击。
他抬头看向嬴政,道:“陛下意思是,峡谷会有埋伏?”
“但凡学过一点兵书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嬴政语气很平淡,“但登顶之后的路很宽,足以让四人并行,遇上埋伏也无妨。”
蒙毅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继续封禅,既能彰显皇帝不畏六国余孽的霸气,同时也筛选出一条最好后路。
他拱手叹服道:“臣明白了!是臣莽撞。”
……
蒙毅将斥候都散出去,让他们趁着没有震动,尽快将上山的栈道清理出来。
后面的人也在陆续赶来平台。
好几位儒生累得直接跪坐在地上,恰在这时,有一儒生忽然开口道:“陛下,孔子说过祭天礼重。今日之事怕是上天对我们的警告,不如重返山下,给车轮裹上草绳之后再……”
不过这儒生还没说完,就被尉缭阴阳怪气地喷回去。
张婴惊讶地看着这人,原来还真有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愣头青,有点意思嘛。
他正想着,那儒生猛地扭过头,恰好与张婴对视上。
张婴眨了眨眼,那愣头青忽然道:“陛下,我听闻巫祝之子,又有天弃之子的称呼。会不会是因为带天弃之子过来,上天被弃子震怒,所以才降下惩罚?”
张婴嘴角一抽,果然啊!刀不挨到自己身上不知道。
这愣头青可真讨厌。
恰在这时,石块附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众人都忘了愣头青,将目光转移。
原来是又有一颗人头落地,仅剩青年的情绪似乎崩溃了。
他在疯狂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我只是帮忙推了一块大石头!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不要追究我的家人!……”
在这人嘶吼时,泰山上方又传来震颤,这一次震颤并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但声响却大了很多。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去,瞳孔一缩。
无数石块、木桩等物件,从栈道和峭壁上方滚落下来。
蒙毅立刻率一批黑甲卫冲到最前方,大吼一声:“丁百将,程百将,排成条列举盾,准备听号令,绝不可让任何一颗落石冲过防线。”
“唯!”两声嘶吼声。
黑甲卫们背对山间洞,沿着栈道迅速排成一列。
张婴敏锐地发现,黑甲卫们是以两人为一排站出来的斜向下的队列。在他们排好队伍的一瞬间,自上而下滚落的石头近在眼前。
不足人头大小的石头都被他们忽略,一旦有直径将近一米的石头冲过来,黑甲卫们不光会举盾,这盾牌还会向外伸出去一点。
张婴最初看时还觉得有些惊讶,为何把盾排得像齿轮一下,后来猛地想到高速公路上面的齿轮减速带,这完全就是一个原理啊。
“发甚呆!”
伴随着一声低喝,张婴被人猛地往左边扯开,与此同时,好几块石头“啪”砸在他站的位置。
张婴心里一紧,连忙抱紧嬴政的大腿。
嬴政:……
“哗啦啦”山上的巨石丝毫没有停歇,简直就像越下越大的暴雨,石块已经不是接二连三地往下砸,而是成片成片地出现在高空中。
“陛下,你与小郎君都躲最里面去。”
尉缭举起盾牌撞开一个落下来的碎石,目光严峻地看着上方层出不穷的抛射物,“看来有人占据高点。不急,我们可以等……”
嬴政目光也聚焦在漫天飞舞的障碍物上,仔细一瞅,果然发现了几处盲区。
这是人为向下砸石头的通病,再如何站位,部分区域就是覆盖不到。
思及此,嬴政将张婴从腿上扯下来,左手轻松拎起一枚盾牌,道:“甲卫,率八人,随我上去。”
“什么!”尉缭听到这话一愣,分心后差点被石头砸到脑袋。
躲在黑甲卫身后的李斯一顿,高声道:“陛下不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陛……”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八个黑甲卫护将盾牌拼接起来,高举过头顶,以品字形护送最尖端嬴政一起冲往上冲去。李斯刚准备唤人将嬴政拉回来,就看见一个三头身不顾石块和障碍物,再一次也追随着嬴政的方向冲去。
“那小子捣甚蛋啊!”
李斯不敢吼皇帝的愤怒,瞄准张婴咆哮,“回来!别给旁人添……”
然而李斯在这边咆哮了一会,非但没得到同僚们的认可,反而看见冯去疾也高举盾牌挡住头顶,追随嬴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