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目送他们离开时有些意动,但想到正在吃药的大母,他又将那点心动给平息掉。
……
又是一月,十二月中旬。
天气越发寒冷,微风吹过仿佛被刀割了一样,脸皮子疼。
驿卒正蹲在驿站的火堆前搓手,驿站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外面的人没急着进来,只喊道:“驿卒可在?外面下了雨,路上特别湿滑。我们出钱在这喝口热汤,歇歇脚可成?”
若是平日,驿卒肯定是不乐意的,但他想起风寒越发严重的大母,想到银钱,他高声回道:“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在大堂歇息,壮士们可同意?”
“多谢驿卒!我们就在门口。”
门外的人高声唤了一声感谢,门被推开,十来个挑着扁担浑身上下羊膻味的男子一涌而进。
他们迅速将门重新关好,然后在屋子里先“斯哈”呼气,原地跳跃,搓手剁脚地暖身子,之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将罩着布的竹框放在干净的地方。
再之后,这群浑身散发着味的汉子聚到了火炉前,笑眯眯地搓着手。
“给你。”为首的男子拿出十枚钱递给驿卒。
驿卒一愣,徭役一天才赚八枚钱,只是暂时歇脚的话这钱算给的很大方了。想了想,驿卒回后厨烧了几壶热水过来,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碗暖身子。
“嘿哟,这小子很上道啊!”旁边一独眼男子笑了笑,“大兄,要不带这小兄弟一起赚钱。”
“喝你的水吧!”为首男子一把拍在独眼男子头上,没有说话。
驿卒也没有开口,佛系给他们添热水,在他们问能不能买点锅盔时,也没漫天要价,就给了外面最普遍的价格。为首男子特意多看了驿卒几眼。
半个时辰,壮汉们吃饱喝足随时准备离开时,为首大汉忽然对驿卒道:“小兄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倒卖羊毛布匹?”
驿卒表情有些茫然。
一个月前,官吏们坐在这担忧羊毛线卖不出去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怎么一个月后,就有人自发地开始倒卖羊毛线了?!
为首大汉嘿嘿一笑,对身后的兄弟们说道:“你们看!我就说吧,消息肯定还没彻底传过来。趁着咸阳、羊毛村的官吏们还不知晓,我们来回再赚一波。”
“嗷嗷嗷!”
对身后的兄弟们说完,为首大汉上前一步道:“小兄弟,现在北上郡县,南下郡县的羊毛线都卖疯了,你可知为何?”
“为何?”
为首壮汉开口道:“这还是从琅琊那边传来的,说几年前,住在天上织女星的一位仙女偷偷去琅琊海边嬉笑玩闹,结果她的羽衣被一名男子偷偷藏起来。
神女没有羽衣便无法回到天上去,只好求男子收留,没想到男耕女织几个月,这一人一仙互相看对眼了,还成了婚,最后生儿育女。
本是已经是结局的故事,但却在今年十月神山在琅琊郡再出现时,被神母给发现了这一家四口。
神母非常恼怒仙女违背天条和渔民成婚,就夺走了神女的仙籍,废了她的法力,将牛郎给关押起来。
并且对前来求情的人说,看在大秦人皇的面子上,神母将织女的仙法封印在这些毛衣布匹之中,何时能有一半的大秦都能穿上云毛衣,她何时恢复织女的仙法,让她借助神力构建出云桥,每年可以与儿女、牛郎见面,否则这一家人永远见
不到彼此。”
“大兄,你说的故事内容怎么和我听的不一样啊。我怎么记得是,传说中是神母将真正的羽衣藏在了云毛衣里面,先是斥责凡世间的男人贪心,将牛郎关押起来。
说要用这份私心惩罚牛郎,若是谁在找到真正的羽衣后并且愿意将它还给织女,神母就恢复织女的仙法,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哈,但我觉得肯定团聚不了,谁捡了神仙衣服会上交回去啊。”
“不对吧!怎么我听到的版本是,神女一心想回神山,等生完第二个孩子后等到机会,重新拿到了自己的羽衣,可惜羽衣上的飞天法术已经消失了。
织女绝望的时候神母出现,神母惩罚了牛郎,也遗憾地告诉织女,除非能让大秦一半以上的百姓都穿上白羊毛衣,为她祈福,才能获得发力重新回到天上当神仙。”
“哈哈哈,反正不管是哪个版本,我都得尽快带云毛衣回去。女子就是多愁善感!有的还是心疼那对儿女,有的是心疼织女,有的又希望有情人在一起。
不过在我看来。这故事真正重要的是我大秦的人皇啊!人皇,连神母都要给面子,太厉害了。”
……
驿卒听得一愣一愣的,狐疑道:“这么多?哪个是真的?”
“哈哈哈,管他那个真的假的。你只要知晓但凡听了这个故事的小姝、大娘,没有一个不愿意买云毛衣的。”
为首的壮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你当我们为何会想到倒卖羊毛,都是因为我们那官府、市都卖完了!我妻,他阿妹,他阿姊,要求我们过来給她们买回去。”
“不,不至于吧!”驿卒表情有些纳闷,“我觉得这故事,听着是还行吧,但也不至于。”
“嗨,不就是几个小故事,我们听听就行了。重要的是这云羊毛衣确实好穿,也怨不得能得到众人亲睐。”
为首的壮汉把外衣一脱,露出里面有些泛黄的毛衣,拍拍胸脯,“我和你说,自从我穿这衣服走了一路,倒是有些相信牛郎织女的故事,要不然,这薄薄一层,随便一扯就是一个洞的衣服,若是没有法力加持,怎么会如此保暖。你要不要低价买一件,反正你家妻肯定会买的。”
“不会,我妻绝不会自作主张的……”驿卒摇了摇头,只当一个故事,听过也就算了。
他目送壮汉们离开,收拾好驿站,回到茅草房按照惯例给火炉添柴火。
他的妻忽然拉着他说了一堆,最近做毛衣赚了不少银钱的事,除了买药还能攒下不少。
驿卒连连点头,温情地说妻辛苦了,暗忖,自家妻果然与众不同。
然后他看见妻搓了搓手,从后面拿出几件毛衣,腼腆点笑道:“我,我给大母,我们一家都买了云毛衣。不贵,也就比麻衣贵一点。哎,也不知织女何时能重回天庭,太难了。”
而之前反对的大母也一脸认同,甚至还抹了一把泪,道:“这羊毛衣确实又好穿又保暖。也不知寒冬腊月的,他们苦命的孩儿是否还能一家团圆。”
驿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