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想哭了。
连璋脸色却更加得黑,他冷哼一声,一甩袖,人已率先出了门,去?外面等着了。
霍长歌前世也这样,原本长得颇慢,比谁都要矮一头,突然有一日开?始蹿个子,拦都拦不住,整日里腿疼,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好。
素采便?见天儿给她?炖骨头汤,换着花样食补,到后来,她?比素采与苏梅长得都要高。
如今想来,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婢子这就回去?与皇后娘娘知?会一声,”南烟闻言与霍长歌笑?道,“着小厨房与郡主调整调整食谱,好好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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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退下后,南烟便?唤了步撵将霍长歌送回中宫,连珍也与尚武堂告了假,同花蕊先行回去?了。
一场大戏开?头惊心动魄,闹到收场原是这么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谢昭宁与连珩、连珣出门,便?遇见连璋在外等着,见他们出来,冷声便?道:“你们先走,谢昭宁随我过来。”
连珩向来惧怕连璋,闻言扯着连珣赶紧便?走。
四下里登时无人,冷清寂静,连璋与谢昭宁隔着五步远的距离,眼神凌厉觑着他,直白?得沉声责问他:“前些时日我问你,你说?你对那郡主的心思?尚未可知?,那现在呢?可要改口?吗?”
谢昭宁闻言陡然静默,是与否还未答,连璋便?觉天已要塌了。
“她?对我确实与众不同,有些心意我还没明白?,与你说?不出甚么来,可已懂了的,我也不瞒你,”谢昭宁磊落坦荡地看着他,眼下隐约晃出些泪光,却又倏得笑?了,笑?得似是有几分心满意足的意思?,方才意有所指缓声续道,“她?说?她?信我,真真正正信着我,你都不信我的事,她?信了,我便?想将她?也好好放在心上捧着。”
他那话说?得温柔中蕴着满满当?当?的珍视,并无一丝朝向连璋的怨怼,但?连璋神情仍一瞬愧疚难当?,似乎后悔极了。
“……对不住,”连璋喉头一哽,眼神自责又痛苦,身?子一颤竟往后退了半步,“是我以前浑说?了话……”
“无妨,只是如今——”谢昭宁又低低笑?了一声,清晨微弱的曦光落在他肩头,灿金色的光点亦在他眼瞳中轻快跳跃,他整个人忽得便?焕发出了生机来,格外得夺目,“——有人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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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乘步撵先去?皇后宫中与她?请了安,南烟便?将晨起那事儿说?了,略过连珍不提,皇后端庄抿唇一笑?:“我原便?想你这个头儿小了些,正担忧,如今倒好,说?甚么甚么便?来了。”
霍长歌陪皇后用过饭,便?先行回了偏殿,只漫说?昨个儿夜里没睡好,如今困顿得不行。
皇后也不留她?,这几日连凤举阴晴不定,性子颇难捉摸,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皇后生怕霍长歌孩子心性又不爱守规矩,万一冲撞了连凤举,便?不好说?。
霍长歌适才一脚踏进?自个儿偏殿的门,绛云便?扑簌簌从枝头拖着红霞似的尾羽飞下来,落在她?脚边拿毛绒绒的头蹭着她?。
“你耳朵倒尖,是听见我回来了么?”霍长歌笑?着蹲下,抚摸它背,绛云抬起一脚蹭了蹭自个儿耳朵,似乎能听懂人言一般,姿态倒越来越似一只小奶狗。
苏梅正端了谷物出来喂绛云,见到霍长歌,便?将小瓷碟递给了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随意聊了几句话。
霍长歌喂着喂着绛云,余光一瞥,见南烟垂首立在不远处,时不时瞧着她?便?要出神,似乎自打她?见完南栎回来,虽说?对霍长歌仍是关怀备至,便?举止说?不出得古怪。
可她?自个儿也不遮掩这份异样,还总名正言顺得摆在明面儿上,就如她?非要挤着与苏梅睡外间,似乎——生怕霍长歌瞧不出她?古怪一样。
倒是耐人寻味得紧。
霍长歌便?敏锐觉察,南烟似乎不大像是皇后的人,只她?前世来京城时,便?连皇后亦尘归尘、土归土了,勿论皇后还是南烟,她?一个也不识得。
霍长歌喂完绛云回屋歇了一会儿,结果梦里翻来覆去?都是谢昭宁,她?“唰”一下睁眼,愤愤一把?掀了锦被,直直瞪着帐顶坠下的流苏,翻身?抬头又见床头悬着的兔子灯,莫名羞又恼。
她?晨起那会儿已觉察出了不对劲,谢昭宁对她?、她?对谢昭宁,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原怜惜他得很,只觉自个儿欠他甚多,如今日复一日这般相处下来,似乎“亏欠”的心思?越发淡了……
霍长歌前世便?没那么多的情感,只一心想长成如她?爹一般能够撑起北疆三州的将帅,往日里与她?示好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只她?从未停下脚步认真瞧过他们。
她?十六岁初出茅庐,十八岁辽东便?变了天,十九岁家破人亡入京,至死都未以一个姑娘家的身?份活过,她?先是霍玄独女,然后才是霍长歌,而霍长歌之下,拨开?那些恩恩怨怨纷纷扰扰,方才是一个姑娘家。
是夜,霍长歌腿又倏得抽筋,她?忍不住蜷缩着身?子痛呼出声,南烟与苏梅闻声惊醒,忙从外间进?来,南烟点了灯与她?揉搓小腿,苏梅又去?寻人要热水,摆了帕子与她?热敷痛处。
霍长歌折腾半宿,出了一身?的汗,还未睡下,卯时便?又近了:“去?跟太傅告个假……”
霍长歌冷汗涔涔道:“今日我就不去?了……”
南烟应一声,她?才放下心,气息缓了一缓睡着了。
待到了第二?日夜里,霍长歌腿又抽筋,疼醒了。
如此反反复复四五天,杨泽那处先行受不住,与霍长歌批了长假,着她?好生修养着,她?本就是个凑数的,去?不去?也没那般重要。
只她?这一缺席,便?与谢昭宁一连几日见不着,她?心底本就存了事儿,见不着谢昭宁越发得煎熬,夜里腿疼睡不安稳,还总能听见重重宫墙外有野猫“嗷嗷”得乱叫,时有撕心裂肺时有温软缠绵,叫得她?说?不出得焦躁。
她?白?日里既然不用再去?崇文馆,便?照惯例晨起与皇后去?见礼,闲聊上两句家常,只连凤举与太子她?却又常不得见。
日子久了,霍长歌便?觉皇后也有古怪,按理来说?,皇后当?不该不知?皇帝只是拿联姻的名头与她?画地为牢,将她?困在京城,却哪个皇子也不会让她?嫁才是,可皇后常背着皇帝与她?聊起连璋、谢昭宁与连珩三兄弟,似乎关心她?情-事得很,又不住提点她?再过一个夏秋便?要及笄——该谈婚论嫁了。
她?亲娘要是还活着,怕对她?的亲-事还不如皇后上心。
霍长歌一时间只觉得,这红墙青瓦间困住的人,各个都有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活得太累了,便?是连谢昭宁,遮遮掩掩藏着的秘密也不少。
又过了几日,崇文馆旬休,谢昭宁与连璋晨起往皇后宫中请安,霍长歌出门时,正巧碰到他俩正进?到院中。
谢昭宁闻声驻足,就那般直挺挺立在廊下抬头,着一身?薄蓝锦衣,银丝杂了彩线缀在左襟上细绣了只赤顶墨尾的云鹤,映着一轮初升的暖阳,越发衬得他少年华美又淡远清峭。
霍长歌眼中一时竟无连璋踪迹,一股没来由的喜悦自她?心头涌出,她?凝着谢昭宁抿唇笑?出颊边一对梨涡,负手蹦跶下了回廊,嗓音干净悦耳,似山涧间流淌过的清泉:“三哥哥,你瞅瞅,多日不见,我可长高了?”
她?话音故意咬在“多日不见”上,语气不由娇嗔,不动声色斜睨他。
谢昭宁见着她?些微一怔,还未回过神,便?又红了一对耳尖,温声答她?:“嗯,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