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69节(1 / 2)

连珩话音未落,连璋便面无?表情摇头,连珩轻声一叹,又见连珍抿唇面容忧愁。

    “那便不打扰二哥了?,”连珩遗憾抬头一辨天色,与他作揖一拜,“二哥想来该去巡防了??”

    “……嗯。”连璋一贯话少,也?不与他多解释,转身正要走,与连珍擦肩而过,又陡然?折回了?头,凝着一双冷眸深深瞧了?她一眼,嗓音微沉略紧,与她突兀嘱咐道:“回去换身好看衣裳——”

    连珍闻言茫然?一怔,与连珩面面相觑一瞬,又转而挑着眉眼小心翼翼仰头睨连璋,似不大明白他话中含义,只?当他瞧不上自个儿?穿着打扮,嫌弃她,眼眶随即微微一红。

    可下一息,她却闻连璋不大自在似得?轻咳一声,语速快了?许多又续道:“你很好,只?与昭宁不搭配……待会儿?宴上怕有不少王公子弟,虽、虽多说是姚家门?阀,但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少不了?要吟诗作对,我晓得?你爱这个……若是宴上瞧得?上谁,与我说,我也?好打探打探人家底细,你也?及笄了?……婚事?虽说、虽说……却也?……嗯……”

    他话说急了?又磕绊,似已?许久不曾在人前讲这些关?切的话,言语间干巴巴得?也?不懂委婉,竟是将连珍一语当真说哭了?。

    连珩愣了?一愣,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连珍错愕到惊喜,抬袖掩面,细声轻轻啜泣:“谢……谢二哥。”

    “嗯。”连璋绷不住一张冷肃面庞微微一红,转身手?脚僵硬得?又走了?,似也?正不好意思得?紧。

    他人走远了?,连珍还在止不住得?哽咽,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她平生从未得?过旁人这般直白得?夸赞,尤其往日不苟言笑的连璋。

    只?连珩望着连璋烈日下匆忙远去的背影,倏然?侧眸轻声与连珍道:“你瞧他——”

    他顿了?一顿,微微蹙眉眯了?眯眸,方才怀念似得?感慨又续道:“——是不是突然?便有些像少时的模样了??”

    少时的连璋,以?笨拙的姿态关?怀疼惜着每个手?足,似他生母元皇后般是个雅量宽宏的人,只?那少年死在五年前,而后便再也?未曾见到了?。

    却在今日,又得?“惊鸿一现”。

    *****

    夏苑送走了?连璋,拎着个食盒回来,入得?寝殿之中便见皇帝已?经离开,独皇后倚坐窗前,整个身子沉在炽烈日光之中,眸光虚虚探向外面,眼神踟蹰挣-扎,面含仇怨苦痛。

    “暑气正盛时候,娘娘这是在做甚么?”夏苑痛心道。

    夏苑知她有苦难言,虽无?法替她排解,但也?不愿她就此伤了?身体,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忙去与她阖了?窗扇,扶她往桌前坐下。

    寝殿内,一室龙涎香气还未散尽,那是连凤举惯用的熏香,气味浓郁颇有压迫之感,肖似连凤举其人。

    皇后坐在那香气缭绕间,只?觉胸口沉闷、气息不畅,似要晕厥过去般难受。

    夏苑见她面色难看,便与她抚了?抚后心,故意寻了?话头道:“婢子已?攒好了?送与郡主的食盒,又备了?些姑娘家用的首饰,娘娘可要过过眼?”

    皇后正萎靡颓唐,闻言眼神倏然?一震,手?扶桌面踉跄起身,侧眸死死盯着那食盒喃喃道:“长歌——长歌——霍长歌——”

    “走!”皇后揪着夏苑衣裳,神情似有癫狂得?五官突兀抽-动一笑,那笑容如溺水濒死之人一瞬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促而又明亮,“走,夏苑你、你与我去偏殿见、见见郡主那侍女去。”

    夏苑手?上拎着食盒与首饰匣子,茫然?得?被她推搡出门?,出了?正殿往偏殿过去,恰逢苏梅在空无?一人的偏殿院中树下,端着个小瓷碟在喂霍长歌那只?红腹锦鸡。

    那锦鸡窝在树枝高处也?不理人,埋头似在生闷气,云霞般的一道长羽无?精打采垂在郁郁葱葱的绿叶间。

    “小祖宗,你与你那主子一般得?倔啊……”苏梅着一身淡紫长裙,柳腰花态,立在树下仰着一张柔媚面庞,好声好气哄那锦鸡,嗓音无?奈中又蕴着宠溺与戏谑,“咱们下来吃点儿?东西可好啊?你若饿死了?,我怎么跟你主子交代呀?”

    她劝过半晌,那树上的锦鸡只?不动,稳如磐石,丝毫颜面也?不给。

    皇后抬手?阻了?夏苑通传,悄无?声息杵在院口直愣愣望着那锦鸡一瞬不瞬,眼角恍然?便有泪光闪动,旧时记忆铺天盖地袭来,似又回到了?少女时的岁月。

    屋外暑气大盛,左右霍长歌也?不在,无?人可伺-候,宫人们便皆在室内待着,南烟煮了?些凉茶正端着行过回廊,遥遥眺见皇后与夏苑时,也?不知她们到了?多久,竟无?人通传,便匆匆奔过去行礼:“见过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她一出声,苏梅惊诧侧眸,亦忙躬身道:“苏梅见过娘娘。”

    “……都起来吧。”皇后不动声色收回眸光,隐去眼底一抹不舍与惋惜,转瞬又是一副温婉端庄模样,抬手?道。

    “屋外炙热,还请娘娘先行入内。”南烟上前两?步扶着皇后往殿内去,苏梅便与夏苑尾随在后。

    入了?殿内,皇后甫一落座,便指着夏苑手?中食盒亲切笑道:“陛下-体恤长歌独自宫外养病,着本宫攒了?食盒来,待会儿?你出宫送去与她,也?算聊表心意。”

    皇后似一时难以?按捺情绪,言行略有焦急,嗓音也?微微颤-抖,与往日不大相同。

    苏梅敏锐觉察出她异状,虽暗自忖度,却只?神色如常盈盈下拜道:“苏梅代小姐谢过陛下恩典。”

    她接过夏苑手?中食盒,南烟便端了?凉茶过来,皇后只?饮了?一口就不满紧蹙柳眉,与南烟交代:“本宫近日胃口欠佳,这茶涩了?些许,去添上山楂再多煮上片刻吧。”

    南烟闻言稍滞,顿了?一顿方才应道:“是。”

    她捧回茶盏转身又出去,临到门?前,神色略有迟疑。

    夏苑待她走了?,便自觉往门?口守着,屋内氛围霎时凝重?起来。

    苏梅见皇后竟连南烟也?要避过,便越发坐实霍长歌此前的猜测,南烟怕与皇后无?关?,五皇子恐与皇后已?离心,她还未及反应,便见皇后急急走下主位,径直便要与她作揖下拜。

    “娘娘!”苏梅吓了?一跳,忙探手?阻止,“不可!”

    “嘘,你别出声、别出声……”皇后周身战栗,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脸色煞白,她按着苏梅手?臂咬紧牙关?,抑住因打碎尊严而喷薄出的窘迫与屈辱,嗓音中蕴着浓重?哭腔抬眸道,“苏梅姑娘,我求你一事?——”

    苏梅越发惊骇,额前顿生冷汗:“娘娘——”

    “你先听我说!先听我说,苏梅姑娘……”皇后急不可耐打断她,两?手?下意识掐紧她小臂,神情卑微而渴求,“我做姑娘时,便闻霍玄英名,世人多半只?知他骁勇善战、忠君爱国,我却晓得?他侠骨仁心、最?是正直良善,万不会见死不救……”

    “我这半年,日-日得?见你家小姐,便知她亦如此,苏梅姑娘即是霍氏一脉,心中便该存‘道义’二字……”

    皇后三?言两?语便将霍家捧到了?云端,苏梅愈觉不对,简直遍体生寒,眼神遽然?锐利机敏,正兀自警觉,便见皇后情绪已?快崩溃,眼中泪珠翻滚,哽咽着道:“眼下我有一位旧友,无?故陷落在这肮脏诡谲的名利场中,受制于人,性命危在旦夕,只?求姑娘救他出去!”

    苏梅:“……?!!”

    她狐疑睨着皇后,深感她言行虽说悲切,却仍语焉不详,遂神情并不信服。

    “苏梅姑娘,我知你武艺不俗,我求你……我求你救他一命吧!”皇后见状越发凄婉,只?能彻底抛下颜面与她尽数剖白,“此人、此人乃我心中挚爱,我二人因昔日战乱而被迫两?地分离二十载,自知缘分浅薄、情难再续,可如今,他却仍因我而陷于危难……”

    她彻底折断一身贵族脊骨,两?腿越加沉重?,再撑不住自身重?量,颤-抖着将出宫的木符与一张半指长短的纸条强行塞进苏梅手?心之中,缓缓跪倒在她身前,热泪夺眶而出,花了?精致妆容,形容狼藉得?苦苦哀求:“他只?是、只?是山中豢养锦鸡的农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本应活得?自由自在,不该、不该卷入这皇城纷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