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难能可贵。
每一场战争没有倒带重来一次的机会,在战场上死了便是死了。
想起这些不论是在为哪国、哪方阵营而战斗的牺牲者们,他们在当权者看来,不过是博弈的筹码,在后世者看来,只不过是一串仅存于历史和书本上的数字,却忘记了他们曾经都是真切存于世间的活生生的人。
忆及此,她只得祝伊万一切珍重,祈祷他能平安无事活到战后。
……
夜半时分。
维茨兰紧搂着波莉娜在他的怀中入睡。
他失眠了。
在昏暗中,他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看向波莉娜安静的睡颜。
怕吵醒她,只得轻轻抽出被波莉娜枕在脖颈下的手臂。
他直起身子,轻吻了一下她的粉颊后翻身下床,赤脚走到书桌前坐下。
维茨兰陷入了沉思……
想起伊万在临走前,神色认真地和他于门外用英语进行了场简短的单独交谈——
“维茨兰,好好待她。”
“我会的。”
“我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我问你,难道你要一辈子都继续这样过下去吗?还是说最终会选择回到德国?如果你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恐怕就是另一种结局了。你这样根本给不了波莉娜未来,知道吗?”
维茨兰知道……
这些和波莉娜看似娴静美好的日子,都是他在战争下苟且偷生得来的。
纵使他心系在此处,可现实环境终归迫使他无法属于这里。
他总要日后能见得光,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让波莉娜一同陪着自己像躲在阴暗的地道里一样。
……
清晨,波莉娜缓缓睁开眼。
今日醒得已算早了。
她发觉维茨兰不在枕边。
“汉斯?你人呢?”
无人回应……
“汉斯?”
还是无人回应……
“汉斯……”
依旧无人回应……
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也不知他去哪了,平日只要她唤上几声,他便会立马来到她的身边。
波莉娜伸手一探被窝,还有些余温,便立马起床,披上衣物。
她跑去客厅、洗手间、储藏室和另一间卧室里都各寻了一圈。
没有他的身影,就像凭空消失了。
波莉娜急忙回到卧室,打算穿戴好衣服去外面寻他。
她无意间瞧见一封铺陈在书桌上的信……
上面摆放着一枝干枯的玫瑰花,还有几朵色彩淡雅的野花与几根绿草。
她拾起干枯的花与信,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致我亲爱的娜娜:
玫瑰赠佳人,将它送给我最心爱的傻姑娘。
可惜,只找到我们家中角落里摆放在落灰花瓶中的干枯玫瑰花了,现下去外面哪也找不到这样的花,只得寻了几朵卖相还不错的野花与几根野草当作玫瑰的陪衬,倒显得别有一番风情。就如纵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依然散发着光芒,炙热着我的你一样。
请原谅我未提前过问你感受的不辞而别……
我想过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
清醒过后,我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今晨前,我翻找出了过去在军中的M42作战服,刮好胡子、梳上油头,穿戴整齐后带上了空弹枪,想以还算体面的模样去坦然迎接这一切。
所以,我会去战俘营。纵使日子苦一些,我也不再是逃兵,不再用躲藏。
往好处想,兴许待个几年就能出来呢?以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的身份,和你一起重新生活。
这样,我们才能够见得真正的光明,而不是让你与我一同掩藏、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对了,伊万的营地大概就在这附近驻扎,如若能迎面碰到他,想必我也不会被立马射成筛子,哈哈…所以请放下心。
娜娜……
我有个自私的想法,可这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所以,如若不愿再等我,那么请将我忘记,就当我们的相遇、贪欢、纵情,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旖旎美梦。
现在,暂时正式与看到这封信的你告别了,我亲爱的……
——Hans von Witzland 02.6.1943
(汉斯·冯·维茨兰 1943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