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靳楚还在继续往下讲:
“变故,则是发生在王老板高一那一年,她刚满15岁。晚上在家里写完作业后,出门去药店替老太太买治痛风的膏药。回来的时候抄了拆迁区的近路,然后就在一个小胡同那边,听到了女孩子的尖叫。”
“啪嗒——”
祁妙的勺子掉进了小碗里,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讲述者的声音淡然得近乎有些冷漠。
他道:“王老板没多想就赶了过去,接着便目睹了三个成年男子,在对一个高中女生,实施轮.奸。”
“我们后来在卷宗中查到,王老板的口供里,她出手之前,是有采取过口头劝阻的,只不过那三个罪犯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犯罪行为。当时王老板的手中没有电话,拆迁区也找不到什么其他人,所以就只能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
她怔愣了片刻,颤声问:“……然后呢?”
谈靳楚皱了皱眉,“你确定还要听下去吗?”
祁妙咬了咬唇。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餐巾纸往眼眶通红的女孩子手边推了推。
“卷宗里写的,这一桩案件的报警人,就是王行西自己。而在她跑到报亭打电话自首的时间里,受侵害的女孩子已经跑了,警察到现场后,只看到了胡同里的三具男尸,以及,一地的血浆和脑浆。”
“至于王行西本人,在被警察戴上手铐后,只是冷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祁妙缓缓抬头,“什么问题?”
“能不能,让她先把膏药送回家里。她说,奶奶的腿很疼。”
第9章
身旁的电风扇还在兢兢业业地吹着,后厨里依旧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显得那个剁骨头的人格外认真和卖力。
她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极其复杂,胸腔里闷闷的,有点儿不好受。
只是嘴里还在重复问道:“……然后呢?”
谈靳楚说:“三名成年男性死相凄惨,唯一的受害者还逃离了现场,警察权衡之下,拒绝了她的请求。”
是啊,相较于三条人命和受害者的安危,一盒小小的膏药,就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人们总是习惯于把事情分个清急缓重。
可王老板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停下脚步,却没有人……会为了她的膏药做出让渡。
“王行西当夜就被拘留在了他们县里的派出所。老太太接到警察电话后十分心急,拄着拐杖就要过去,但由于年岁已高,还有患有痛风,腿脚不便,摔倒在了自家院子门口。”
“第二天,警察再打电话了解情况时,老太太就已经被一双儿女转到了市中心住院,接电话的人是她大女儿。她说,派出所的那个人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希望警察们秉公执法就好,不要再联系他们了。”
“那受害者呢?”祁妙语气关切,“那个被王老板救下的高中生小姐姐,她还好吧?”
谈靳楚却一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受害者是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才被警察找到的。”
“第三天?”
“因为她在家里躲了两天,才被父母送进了医院。”
他平静地陈述着:“得知消息后,警察随即就前往医院去了解情况,可受害者的母亲却以女儿受到强.奸犯和……杀人犯的双重惊吓后,精神失常为由,将警察们关在了病房门外。”
祁妙完全不能够理解,“她不出面不帮王老板做证吗?王老板可以算得上是见义勇为啊,如果不是为了救她……”
“祁妙,”谈靳楚温声打断了她。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王老板的选择是救人和杀人,而闭门不见,则是那位受害者的选择,可以不理解,但我们要尊重。”
面前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很颓唐,丧眉搭眼地,紧紧抿着唇,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勺子。
沉默了好几秒,才再次开口:
“……那当年办案的警察,没有再劝劝受害者一家吗?”
他摇了摇头。
“尽管警察会对一些纠纷作出调解,但面对那种重大刑事案件,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坚守职责,维护社会治安秩序,打击违法犯罪行为。”
“至于王行西如何量刑,则是由人民法院来依法作出判决。”
祁妙抬起头,问:“所以王老板最后判了几年?”
“六年。”
“可她当时不才15岁吗?”
“是15岁没错。”谈靳楚道。
“可那三位死者的妻子们一起请了律师,咬定王行西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致人死亡,是故意杀人罪。尽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她还是难逃其咎。”
祁妙攥紧了拳头,不敢置信地咬牙问道:“妻子?那三个轮.奸犯的妻子?”
“是。”
这一回,她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