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6节(2 / 2)

他恨他的白月光 桑狸 2063 字 6个月前

    “什么重要的事?”鱼郦仰头问:“造反吗?”

    赵璟蓦然僵住。

    他垂眸片刻,倏得笑了,“其实在你的心里,我有没有舍弃你,有没有说实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随父起兵了,我们赵家抢了明德帝的江山,这才是你怨我的理由。”

    鱼郦不自觉地蜷起手指,紧捏住绣帕,用力到手骨凸起,森森泛白。

    赵璟紧凝着她的脸,言语中多了些嘲讽:“帝祚神器,能者居之。明德帝丢了自家的江山,那是他无能。他一个殉国的亡国之君,你替他叫什么屈?报什么仇?”

    杀人诛心,赵璟最会诛心。

    这寥寥数语像绕颈的绳索,扼得鱼郦几乎喘不过气。

    她恨道:“你滚!”

    赵璟冷眸看她,拂袖转身离去。

    直至他消失在鱼郦的视线里,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后退,跌坐在琅庭石阶上。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赵璟走到这一步。

    还记得初相见,是大周文泰十四年,金陵仍旧一派繁华,但在幽僻之处,末世乱象已现。

    藩镇割据,武将拥兵,周帝无力回天,便想出了一个短暂制衡的方法,就是命各路节度使送质子入京。

    那时朝廷与州郡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肯做先出头的鸟儿,都乖乖照做了,尤以襄州节度使赵秉先最有诚意,把自己的嫡长子送了来。

    那倒霉催的嫡长子就是赵璟。

    那一年,鱼郦九岁,用完早膳,祖母命人套好马车,说要带她出趟门儿。

    去的是都亭驿,质子们居住的地方。

    天寒地冻,鱼郦抱着手炉跟在祖母身后,听值守都亭驿的校尉向祖母抱怨:“这赵郎君可真能闹腾,前儿把季三郎君的头打破了,昨儿又险些把刘大郎君的腿打瘸,驿馆里的人都头疼他,这才让他搬去里厢住。”

    说是里厢,不过一处背阴的抱厦,冬冷夏热,鱼郦刚进去,就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一个少年裹着被子在角落里哆嗦,见人来了,二话不说就往上扑。

    校尉捉住他,好声好气地说:“赵郎君,萧太夫人看您来了,您好好跟她老人家说说话,属下这就出去再给您寻见好厢房。”

    他之所以这么客气,是因为萧太夫人刚给他塞了十斛珍珠。

    校尉走后,赵璟就扑进了萧太夫人的怀里,抽抽噎噎:“外祖母,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萧太夫人抚着他的头笑说:“怎么会?他们只是送你来京暂住几日,过些日子就把你接回去了。”

    鱼郦在一旁好奇地歪头,看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兄。

    赵璟躲在萧太夫人怀里撒了会儿娇,才注意到外祖身后还站了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她乌发雪肤,桃腮粉红,闪着光亮的缎裙外罩着雪白的狐裘,漂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相较之下,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身上衣衫皱巴巴,头发乱糟糟,活像个乡巴佬。

    赵璟默默抬手擦脸,萧太夫人把他拽到鱼郦跟前,笑着说:“这是你窈窈表妹,你上回来京,她正在庄子里给亲娘守丧,没见着你,这一回见了,都在京里,以后好互相照应。”

    赵璟冲鱼郦揖礼,鱼郦朝赵璟敛衽。

    细细端看之下,鱼郦才发现这位表兄长得好漂亮,茶瞳高鼻,瓷肤朱唇,比女孩子还漂亮。

    就是穿得潦草,一副缺少照料的模样。

    真惹人心疼。

    鱼郦说:“表哥,你的衣袖碎了,我给你补补吧。”

    她说完,低头去随身背的小布兜里翻找针线,没瞧见赵璟的脸悄悄红了。

    萧太夫人看两个小家伙相处和谐,慈爱地笑了笑,嘱咐侍女照料,便领着善玉出去打点都亭驿上下管事。

    鱼郦的针线学得好,很快把赵璟的衣袖缝补完整,还顺道在外面绣了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海棠花。

    赵璟从来没穿过这么娇嫩的衣裳,好奇地抬袖,反反复复地看。

    鱼郦把针线收拾起来,才想起来问:“表哥,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啊?”

    赵璟眼里的光骤然黯落,低垂下脑袋,半天才嗡嗡说:“他们抢我的东西。”

    都亭驿里就是个小朝廷,各路神鬼汇集,暗潮汹涌,但偏偏被推到前面的是几个远未及冠龄的孩子。

    襄州偏僻势薄,自然在这里处于最底层,而襄州来的质子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虽说是质子,但都是各家的亲骨肉,节度使们心疼幼子,少不得偷偷派人打点都亭驿里的上下管事。

    只有襄州节度使赵秉先没有。

    多年以后,当鱼郦跟在明德帝身边,看遍了权力纷争后,才明白这背后的深意。

    文泰帝多疑,早就派人把都亭驿监视起来,凡私相授受者,都逃不过宫里的耳目。

    而赵秉先用这方式换来了文泰帝短暂的信任,也为他自己赢得了崛起的时机。

    能夺取帝位的人,无不狠绝,不惜以亲子为祭。

    当时都亭驿里的仆役拜高踩低,又因为没有拿到赏银,所以对赵璟苛待之至,那些质子看在眼里,愈发肆无忌惮,从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随意占取他的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