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41节(1 / 2)

他恨他的白月光 桑狸 2232 字 6个月前

赵璟成立左班,职系监察群僚,风闻奏事,短短半年,已有无数朝臣因他们的奏报而获罪,朝野上下,凡提起左班无不噤若寒蝉。

    而左班都知仲密,就是如今官家身边最受倚重的宦官。

    仲密见到嵇其羽,堆起一张笑脸:“嵇侍郎深夜还在御前侍奉,真是辛苦。”

    这人约莫四十出头,头发乌黑溜光挽成髻,眼睛细长,一张嘴薄巧伶俐,逢人先笑。

    嵇其羽压住佩剑,慎重道:“为官家办事,谈何辛苦。”他本想问候一句,可想起左班所行皆是秘事,怕惹上打探之嫌,便侧身为他让出道:“内官先请。”

    “别别别。”仲密捏起兰花指摇摇,“您如今晋为吏部侍郎,是天子近臣,某家哪敢让嵇侍郎让路,自然是您先请。”

    嵇其羽不耐烦跟这些黏腻歹毒的宦官啰嗦,朝他颔首,立即快步走了。

    仲密目送他离开,才躬着身子进入正殿。

    ***

    鱼郦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马车里只剩她自己,身上盖着辰悟的袈裟。

    她撩帘出来,见马车停在蜿蜒山道旁侧,夜空彤云密布,阴沉欲雨。

    辰悟蹲在马车前生火,火星噼里啪啦四溅,上面悬着一只铜炉子,他用绵帕垫着,将热水灌进蛇皮壶里。

    他见鱼郦醒了,将蛇皮壶递给她,“喝些热水吧,我往里面兑了凉的,不烫。”

    鱼郦喝了一小口,问:“他们呢?”

    辰悟看向山道旁简陋的邸舍,道:“买些干粮和药。”

    “怎得不叫醒我?”

    辰悟道:“你累了,我们都想让你好好歇歇。”

    这一路上鱼郦感觉出来,大家都待她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玉人,需得贡起来才行。

    鱼郦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本来连累蒙晔必须以真面示人已然过意不去,如今还因她之故招来追杀,不知前路还有多少麻烦等着。

    她已习惯将情绪藏在心里,仰头叹道:“看来是要下雨。”

    辰悟却未跟着她看天,只凝着她的脸,“娘子不要想太多,尽快赶去垣县才是要紧。”

    “垣县?”鱼郦诧异:“那并不是直接去蜀郡的路。”

    “可那里有药王谷,听说这一代药王擅治外伤,手脚折断都能接回来。”

    鱼郦直言“荒唐”,她奔向邸舍,正见蒙晔等人从里头出来,身上大包小包扛着补给。

    鱼郦将蒙晔拽到一边,道:“我们不是说好尽快赶往蜀郡,怎么又要去垣县?”

    蒙晔将包袱扔到绣墩草堆上,面色温和:“去给你治手。”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的手难道比大家伙的性命还重要吗?”鱼郦质问。

    蒙晔未答,只是目光深深掠过她的面,良久才叹息:“窈窈,你变了,从前我与你共事,哪怕意见相左,也从未见过你如此气浮慌张的模样。那个皇帝对你做了什么?竟叫你怕他怕成这样?”

    鱼郦眼神闪躲,避开他灼灼的注视,“并没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眼下逃命要紧,我也想见祖母和雍明了,这手伤了这么久,就算要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蒙晔负起袖氅,缓缓道:“我们回蜀的路不会太平,那个皇帝派出了大量精锐追击我们,是直奔蜀郡的。我在路上放了个烟雾弹,借道去垣县,正好避开他们。况且,萧太夫人和殿下也并不在蜀郡。”

    当时城破宫倾,蒙晔临危之下护送李雍明入蜀,一路上艰难曲折,谁知将至蜀郡,却听说成王李翼造反。

    蒙晔担心李雍明活着的消息一旦曝出,他将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再三思忖,将他送去了兆亭与萧太夫人作伴。

    “兆亭与垣县相距不远,我已经去信,请萧太夫人和雍明殿下来垣县与你相见。”

    鱼郦听到将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两人,当下雀跃,陷在沉霾中许久的容颜转霁,她思索过蒙晔的谋划,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听从他的安排,不再赘言。

    几人回到马车,换了新马,正趁夜快马加鞭。

    慕华澜从布兜里拿出一捧煮栗子扣在鱼郦掌心,她笑嘻嘻道:“邸舍里煮饭的姑姑喜欢我,给我的。”

    鱼郦调侃:“这么舍得,全都给我了?”

    “都给姐姐,姐姐趁热吃。”慕华澜目光盈盈看着鱼郦,如看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稍稍失神她就从自己面前飞走了。

    鱼郦低头想剥栗子,可右手使不上劲儿,怎么也剥不利落。她不甘心,埋头继续,那栗子吃不住力,自她掌间飞出去,掉到地上。

    马车里静悄悄的,众人都望着鱼郦,满含怜惜,华澜红了眼,被鱼柳在腰上狠掐了一下,勒令她不许哭。

    安静了许久,辰悟将那颗掉了的栗子捡起来,微笑:“让贫僧剥吧。”

    他神色专注,动作麻利,很快剥出一捧栗子仁,放在了鱼郦的掌心,还不忘嘱咐:“夜间少食,防止脾胃不调。”

    鱼郦捧着栗子未动,也没有应和,她僵了半天,直到有泪珠坠下来。

    她将脸埋进掌间,泪水黏湿了栗仁,从开始压抑的啜泣到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颤抖,酣畅淋漓。

    从云藻宫夜变那天,她就从未为自己的手哭过,如今终于忍不住,仿佛要把压抑了年余的委屈心酸全都哭出来。

    华澜和鱼柳去抱住她,华澜仰头大哭,鱼柳虽能隐忍,但泪珠也是一颗接一颗,洇湿了她精心勾画过的妆容。

    蒙晔红了眼睛,竭力忍着,歪头看向窗外。

    辰悟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些失去凭靠漂泊无依凑在一起取暖的可怜人,习惯性地想要捻动佛珠,陡觉指间空空,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佛珠在离寺时已被蒙晔斩断。

    他竖起手掌在襟前,低声吟念佛经。

    从邸舍外念到王屋山下,从黑夜至天色清明,在包容世间万象的梵音里,鱼郦逐渐情绪平稳,她在鱼柳的怀中睡去,鱼柳靠着车壁小憩,而蒙晔则使劲把睡滚到地上的华澜抱起来,搁回鱼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