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48节(2 / 2)

他恨他的白月光 桑狸 2090 字 6个月前

    赵璟拧干绵帕,又要去擦鱼郦的额头,她忽得仰起面,双目清澈如水:“有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当年难道不是你不告而别吗?偌大的帝京,冰冷的禁宫,我无依无靠,我除了找一个靠山还能怎么办?恰好就有这么一个人,他位高权重,对我恩重如山,我忠于他,为他效力,我错了吗?他未曾做过一件恶事,却无端惨死于我的面前,我替他报仇,我错了吗?我今日才知他对我的感情,可过去的那五年里,我们确实清清白白,从未越雷池一步。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哪里对不起?你觉得我有错,我哪里有错?”

    她声声切理,质问得赵璟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场牵扯国仇家恨的恩怨里,多数鱼郦是身不由己,可由己的时候,她总是毫不犹豫偏向于那个已经死了的明德帝。

    他赵璟用尽心机,方能换一句她言不由衷的“我从此对官家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可明德帝已埋泉下泥销骨,什么都做不了,说不了,便能让她义无反顾全心追随。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赵璟挥手,将杌凳上的铜盆打落,水花泼溅,满地斑驳。

    他起身走了,把寝阁的门狠狠甩上。

    鱼郦安静坐了一会儿,走到阅台上,撩起竹帘,对面许久没有动静,过了约莫半柱香,她看见蒙晔背着行囊,领着慕华澜和鱼柳从正门走出来。

    华澜东张西望,可嵇其羽已随赵璟出去,寻他无果,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蒙晔抬头看向鱼郦,他横起胳膊做了一个锤心的动作,鱼郦明白,这是让她放心。

    而鱼柳则跟在他身后,双目垂地,一副落拓的模样。

    三人如来时上了马车,一骑绝尘。

    鱼郦目送他们离去,总算能舒口气,靠在雕栏上许久未动,忽得,轻轻笑出了声。

    一直到戌时,赵璟都没有回来,禁卫进来说,送娘子去药王谷。

    夜间的药王谷安静如画,谷中夜雾漫漶,溪流潺湲。鱼郦进去,却见本该离开的蒙晔三人坐在里面,争执不休,面红耳赤。

    “我不走!我实在不甘心,主上死了,成王也死了,我们合该做那缩头乌龟,由着魏帝对我们生杀予夺。”鱼柳猛拍桌子。

    蒙晔吊着一只胳膊,面上显出些疲惫:“我早就将道理说予你听,如今大势已去,何苦做那蚍蜉撼树的愚蠢行径。”

    鱼柳霍得起身,艳目炙热:“你几时这般贪生怕死了?”

    鱼郦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出些蹊跷。

    她记得两年前她杀赵玮为瑾穆报仇时,鱼柳还不曾如此偏激,她当时甚至还试图说服鱼郦放弃复仇和他们一起。不过两年,怎得竟像变了个人一样。

    鱼郦想起垣县城中的波折,试探着问:“鱼柳,你在蜀郡可曾接触过相里舟?”

    她问完这句话,便紧盯着鱼柳的脸,果不其然,在须臾间,自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丝心虚。

    如果是这样,那么相里舟为什么消息如此灵通,能恰到好处出现在垣县,便有了解释。

    蒙晔恍如惊梦,大怒:“你是疯了吗?相里舟此人狼子野心,是你能碰的吗?”

    鱼柳咬牙:“他和成王为了光复大周不惜以命相博,总好过有些人龟缩其后,贪生怕死。”

    蒙晔揪住她的衣领,额上青筋凸蹦:“我龟缩其后?我是为了谁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猛地一滞,压低声音问:“你没有把雍明殿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相里舟吧?”

    直到看到鱼柳摇头,鱼郦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万俟灿已备好针灸的一应物什,拉着鱼郦去了最里间,她自己的寝阁。

    可饶是把门关得严实,仍有零星的争吵声传进来。

    鱼郦躺在藤床上,任由万俟灿给她扎针,心事沉甸甸的。

    她一直知道,蜀郡的前周遗民过得并不好,当地厢军怕遗民作乱,隔三差五便要入山清剿,还有沉重的徭役税赋,遗民们过着朝不保夕、流离失所的日子。

    这个时候,若有一个人站出来,打出复国的旗号,号召众人反抗赵魏,点燃遗民心中未曾冷却的国仇家恨,稍加撩拨,便能轻而易举做到一呼百应。

    更何况这个人还曾随成王起兵,一路兴兵直上,几乎快要打入金陵。

    岂不更是给遗民艰难黑暗的生活带来一隙希望。

    可为国而死的是成王李翼,跟这个相里舟又有什么关系?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在败军面前胆小鼠窜的小人。

    连鱼柳都动摇了,不知相里舟用这套说辞蛊惑了多少人。

    蒙晔和鱼柳还在争吵,童子开门送药进来,那争吵声愈加尖锐刺耳,一阵风飘进来,吹落了挂在寝阁的画卷。

    鱼郦不顾自己手上扎满了针,忙起身去拾捡画卷,画卷上瑾穆笑容温润,眉宇舒展间颇有些悲天悯人。

    她抚着他的画像,耳边充斥着争吵声,终于忍不住,弯身哭起来。

    万俟灿在她身后朝她伸出手,却又不知该如何劝,默了许久,只有去把她手上的针一一拆下。

    鱼郦啜泣:“怎么办?瑾穆你说,该怎么办?”

    自然唤不来回答,瑾穆浮于画卷上,如一尊神游离于世外,安静宁谧地俯视众人。

    万俟灿默默守着她,目睹她痛苦煎熬的模样,心生恻隐:“不要管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你这副羸弱的肩膀,扛不起如此重担。”

    鱼郦扶着墙上画卷,歪头看她,双目水雾迷朦,有破碎凄清的光。

    万俟灿抱住她,“只剩几日,你的手就会好了。做皇帝的女人也好,做民女也罢;富贵也好,贫贱也罢。你只为自己活,再不要去牺牲自己了。”

    鱼郦怔怔愣愣,过了许久,才反握住万俟灿的手。

    她没再理蒙晔他们,乘马车回了酒肆,赵璟仍旧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