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第255节(2 / 2)

崔大人驾到 袖唐 2003 字 6个月前

    城中不可无故纵马,骑马坐车慢慢溜达还不如用上轻功跑的快,只是崔凝见惯了魏潜从容不迫,很难想象他在城中拔腿狂奔的模样,听着感动又想笑。

    崔凝见他鬓前果然有细汗,用帕子帮他擦拭,又将薄毯推过去,“不能晾汗。”

    “好。”魏潜应下,又问,“你这会儿寻我,应是有要事?”

    崔凝从袖中掏出小竹筒递给他。

    魏潜打开竹筒看见里面的内容,眉峰微动。

    崔凝道,“这是我阿耶今日从胡御史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将崔道郁打探到的消息转述给魏潜听,说罢不解道,“胡御史拿到这个东西,为何十几年都没有给圣上,如今却轻易交予我父亲呢?”

    魏潜道,“胡家最近接连发生两件事,或许是令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之一。”

    “何事?”

    “胡御史的一个孙女出嫁未满一载,却因犯错被婆母罚去跪祠堂的时候感染风寒,不愈而亡。胡御史怀疑那家人戕害人命。”

    在商议亲事之前,胡御史自然是查过那家人,书香门第,家中儿郎颇为上进,规矩却也极多,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好不好的,终究只有进去过日子才知晓。

    后宅磋磨人的法子花样繁多,未必就要动毒动刀,胡御史知道查到证据的希望不大,他也不是那种格外疼爱孙女的人,可自家女孩儿死的蹊跷,他总要替她做主的。

    “我会知晓此事,是因为胡御史寻了监察司一个相熟的女仵作帮忙查看。胡夫人带人过去私下验尸,结果被揭穿,闹了出来,他那亲家还说,谁家也不能保证媳妇一生无病无灾,指责胡御史欲图抹黑他家名声。胡御史索性直接撕破脸报了官,指控那家人虐待儿媳致死。听闻因着此事,你那同窗正在商议婚事也作罢了。”

    风寒致死的那个,正是胡敏的亲堂姐。

    崔凝并不替胡敏可惜,倒不是因为两人前阵子闹掰了,而是打心底觉得没必要,“婚事黄了也未必是坏事,这般听风就是雨的人家,嫁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

    再说回胡敏堂姐的夫家,好好一个女孩儿嫁进去不到一年便没了,还是因为婆母惩罚所致,说什么也是夫家没理,就算心里没鬼也当有愧,私底下让人查一查也是应当,偏还要闹出来反扣一口黑锅,想必这其中确实有点问题。

    崔凝追问,“那结果如何呢?”

    魏潜道,“且审着呢,仵作验尸之后,发现除了膝盖乌青,并无其他伤处,不过又查出她两个月前小产过,许是还未养好身子。那家瞒得很紧,此前胡家竟然丝毫不知情。”

    崔凝怒道,“怪不得抗不过风寒。若实在不满,直接一拍两散便是,哪至于如此草菅人命!”

    这种案子难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如何判。

    第434章 水匪

    如今婆家说媳妇小产是因为本身身子骨不好,胡御史拿出以往保存的脉案,证明孙女身子很好,婆家又指出最后一次脉案也是一年半前……总之有的掰扯。

    胡御史在御史台见过多少龌龊黑暗,深知这世上的人命贵贱,他很自责,认为是家里没有给孙女足够的底气,才导致她被夫家苛待致死。

    他并不是钻牛角尖,而是因为他的确这个机会和能力,却因为心中的坚持执拗,错失了那条更好走的路。

    魏潜道,“发生这样的事,胡御史恐怕是想趁着致士之前再拼一把。”

    “他在御史台升不上去,怎么不往别处使使劲?”崔凝说着,猛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压他?”

    胡御史没有背景靠山,自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儿,当年也是恰好碰上机会。

    可当年是当年,他为官几十年,又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圣上有心重用寒门官员,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调职或者升迁的机会。

    魏潜叹息,“若胡御史一直在查符相,符相不可能毫无所觉。”

    既然察觉了,便不可能放任,毕竟满朝堂之中又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

    符危不知道胡御史查他的真正原因,或许只觉得这又是一个打算踩着他上位的小人。

    对付这样一個毫无根基的小官,符危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稍稍表示出对胡御史的不满,自然就有无数拥趸争先恐后地去对付他。

    然而,有人想要打压胡御史,自然也有人对他的做法喜闻乐见。

    可以说,胡御史会一直当着御史不得寸进,是因为与符危作对,他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御史位置上,亦是因为与符危作对。

    如今胡御史想要趁监察司查案赌一回,赌赢了,他便能挣扎出桎梏,搏一条出路,赌输了,大不了被贬官回乡,再多也不过就是舍了一条命。

    两个孙女的遭遇,几乎成了压垮胡御史心中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凝从山中到天下第一门阀世家,环境变化之大,令她曾经一度真情实感的相信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也一直以为,这就是天堑之别。

    然而多年之后,她才看清表象之下真正的天堑。

    这世上,有人一怒伏尸百万;有人把官职当囊中之物,可以随意安排、操控;有人依靠全家之力供养,寒窗苦读二三十年,用尽全力和运气博一个七八品官位,一待就是一辈子;还有的人被按下头颅,一生只能看见眼前方寸土地,有如牲畜。

    一切只因出身。

    从白衣到卿相,何等艰难。

    胡御史从尘埃里挣扎出来,不愿轻易毁掉同样出身的符危,也不愿轻易放弃心中信仰,把自己架到了进退不得的位置。

    崔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觉得有些笨,又有些震撼。

    “在想什么?”魏潜问。

    崔凝平复下心绪,缓缓道,“我觉得世界不应该如此,却又因为占了出身的便宜,觉得说出这话不免有些矫情。”

    她转眸看向魏潜,轻声道,“五哥,我想我明白你困惑的原因了。”

    魏潜在祠堂跪了一夜才想明白,自己这是生出了背叛阶层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