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愣了下神,追出侧院,看到李茂已经要出拱门,老歪紧跟着他。
这日直到半夜,李茂才回了道观,一进侧院,就发现叶梨屋子里,仍亮着灯。他走到门边,打了个哈欠,侧耳听了听,并无任何响动,可是伸手一推门,门竟是虚掩着,立时发出“吱嘎”声。
李茂赶紧伸手把门,就看到了叶梨。
她靠着墙坐在床边,正好斜对着门。闭目舒眉,似是睡得很安详。李茂轻脚跨进门槛,又小心翼翼阖上了门,挡住了比他更快一步挤了进去的夜风。
叶梨仍毫无所察,鼻息轻缓,乖顺温婉。
李茂静静望着,担心她这个姿势睡得扭了身子,又怕吵了她醒。
正在做选择,睡美人的眉头忽然蹙在一起,眼皮也激烈地颤动,忽然大喘一口气,哭着叫:“阿茂!”
叶梨从梦里惊醒,发觉李茂抱来,懵懂之中,俯身过去,贴在他怀里,才真的清醒,又立时伸手推他。恼道:“你怎么又来了!”
李茂松开手,却仍紧贴她跟前站着,低头道:“我看你还没睡……”
叶梨揉了揉脸,把自己从噩梦里解脱出来。清醒之后,就感受到了背部和脖子的疼痛。皱眉摸了摸后颈,李茂立时伸出手,叶梨才要斥责他,他温热的手落在肩上,用力捏了捏。有些疼,但是被扭到的酸麻立时缓解了许多。
叶梨沉默着任他继续捏肩,她坐在床边,比李茂矮了太多,一低头,就似抵进了他怀里。
叶梨想起李茂前胸的那条长长伤疤——应该已经不疼了吧?还是微微让开了一点。
灯光昏暗,头上又全被李茂罩住,叶梨眼下什么也看不清,只瞧见李茂的膝盖弯了一下。
那日验证他小腿上的伤,裤子撸到了膝盖以上,瞧见他的膝盖,如今还好好的,并无伤痕。
叶梨忽然伸臂,往下朝他膝盖摸去,又忙收回,道:“好了。”
“不疼了。”
李茂“哦”了一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挪动,仍站在跟前。
叶梨抬手轻轻推开他,手落在他腰上时,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那个伤疤的位置。又盯着那个地方看,几乎想要看穿衣服,好确认一下。
因着想到他袒露的皮肤,抬头时,未免就有些脸红。
“你今日,和那个,那个老歪一起出去的?”
李茂闻言皱眼拧眉,旋而微笑,盯着她问:“你是我未婚妻,可以直接关心我。”
又小声抱怨,“干嘛非带上别人……”
叶梨看他一眼,没有关切,亦无女儿对情郎的羞意,李茂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在意,看了眼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道:“这么晚了,你快些睡吧。无需担心,这里很安全。”
见叶梨没有动,他探身伸手,一把拽乱被子,道:“你既睡不着,我就哄你睡。”
语气是玩笑话,眼眸里却是灼灼热意。叶梨抬头要斥责他又乱说乱来,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忽地从床边站起,走开了几步躲开了他。
再这么下去,他又要乱来。
就不该管他!
叶梨心里一边恼,一边走到油灯边,看着灯焰起起伏伏,道:“他行动不便,不如让他换了穆川,留在我身边吧。”
“什么?”李茂愣了下,才想明白叶梨说的是老歪。他倒不至于怀疑叶梨喜欢老歪,只是猜测叶梨是瞧着老歪可怜。他往日并不喜欢过于善良的人,在军中,善良是最不必要的,实力才是一切。
可是,叶梨这样,却让他心里一软。
他也软了语气,安慰道:“还不至于让一个瘸腿的上场杀敌,他就跟着我做些事情罢了,都很轻松。”
“可是,”叶梨仰望他,似是极为苦恼,“穆川跟着你,不是更好。”
她说的是傻话,李茂笑,又掩去,温言道:“你莫担心这些。”
见她仍是蹙着眉,想了想,道,“我那日是哄你玩的。我虽喜欢你,亦不允许别人抓了你走,但是也并不是全因为你,就要做反贼。”
“那为了什么?”
叶梨很想知道,为何这辈子生出这样的变化。
“莫担心。你只等等就行。带你离开,只是以防万一。”
“你莫再忧愁了,你不用为了别的事情忧愁……”他忽然摸摸鼻子,虎视眈眈望向叶梨,“除了我。”
叶梨低头,又道:“可是我觉得老歪很好,我,我与他……觉得投缘。不是投缘,就是合了眼缘。我……我们修道之人,看人不看相貌,而是……”
她胡乱编着话,李茂却忽然脸上愠怒,几步走过来,歪头问:“修道之人?”
叶梨并无心思与他讨论这些,随口应道,“正是……就道法有云,虽相由心生但我们所说的相貌……”
李茂瞧着她一张樱唇开开合合,脑子里顿时觉得有些不清醒。中了魔一般,只觉那是他幼时练箭的靶子心,只想覆过去捉住……
“啪”地受了叶梨一巴掌。
打在了他嘴上,手心是软的。
他并非避不开,只是竟然舍不得避。
——定然是犯困困到不清醒了!
李茂转身往门口走,一声不吭就出去了,趟着黑进了对面屋子,连灯也没开,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叶梨也关了门,闩好门闩,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又起来,爬到另外一头,呼一声吹灭油灯,爬回来重新蒙进被子。
——活该!
——活该他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