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来终究害羞,不过总好过他去问别人。
叶梨仍捂住他的眼睛,似乎他瞧不见,就要没那么羞臊。
“我哭,是我忍不住,你别管就是。我,我……”
叶梨微微立身,把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将脸躲在他背后,憋了半天,终于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真的,受得住。”
桃皈观时,李茂年岁比现在还大些,见之就觉是个谦谦有礼的温润公子,但是他却常鲁莽的很。
这辈子,李茂分明是个鲁莽暴躁的少将军,却偏偏被叶梨的眼泪束缚住了手脚。她一蹙眉,倒是他受不住,怕伤了她,损了她,恼了她。
其实叶梨心里,偶尔仍有不确定,但是他这般,倒让她又心软了几分。她虽与桃皈观的李茂已经做过很多令人羞耻的事情,和这一个李茂,却连看个画册也要羞臊到不行,面热心跳,似是好大一桩事。
“陛下!”叶梨忽而叫了声,李茂听到,都受了点惊吓。
他们进了宫之后,李茂从未以君王的威仪来面对叶梨,两人在一起,叶梨仍是唤他“李茂”、“阿茂”,他很享受其中,觉得他们并未因为进宫而有所改变。即便叶梨有不喜他的地方,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喜,而不是改变。
可是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叶梨却忽然唤他“陛下”,李茂下意识觉得这是不好的征兆,是叶梨又要无缘无故疏远他。
他脸上的羞红尚未散去,凤眸却忽然变得冷肃,有些紧张地向着怀里的叶梨望过来。
叶梨亦感受到他瞬间的变化,狐疑问:“你不喜欢我叫你陛下?”
李茂方仔细查探叶梨脸色。她是一眼能看穿情绪的人,如今虽面有狐疑,微微挑瞳,却并无别的李茂害怕的。他松了一口气,笑道:“阿梨忽然这么正儿八经叫我陛下,我还以为要和我讨封赏呢,因而有些担心。阿梨不知,我的财宝,都是住在后殿那个女人的,你若同我要,我可拿不出什么来。”
叶梨瞪他胡说八道,却又忽然猜测出一点他方才的紧张。她回身拥抱他,紧紧揽住他的脖子。
——就把这个李茂,当做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吧。
忘掉那些事情。
那天晚上,他们终于做了夫妻。
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李茂轻轻吻去叶梨脸上残存的泪珠,轻轻抚着她的背,倒似真的对叶梨做下多大的错事一般,极为愧疚。
其实叶梨还好,但这样的话如何说的出口,只得软软蹭入他怀里,好让他放心,亦安心。
她是心甘情愿的,亦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不过眼泪不由她罢了。
可是她的好意,却成了李茂的烦恼,过了一会,他想不着痕迹往远处挪,却被叶梨发觉。她羞恼嗔道:“你才说什么!”
李茂才想起,他慌手慌脚地时候,说过“再也不了”这种蠢话。他一边懊恼,一边挖苦心思,想要描补挽回,却听叶梨道:“今天不能再了……不然明日绝不理你!”
庆阳宫里似酿了百花蜜,花香弥散,又甜又浓,连日子也过得飞快,很快就将近三月三。
三月三上巳节,是大葪几个举国欢庆的大节日之一。
每年上巳节,皇宫里都会举办春日宴,宴请世家权贵。
李茂对叶梨道:“那些权贵家眷,你认不认识都无所谓,不过她们须得认识你才好。”
原本,封赐皇后,是该举办庆贺筵席。可是那时,两人在呕着气,然后,叶梨就病了很久,连着春节都未曾好好过。年后叶梨好了,李茂却又中了暗箭,又耽搁了许久。
因此,叶梨这位皇后娘娘,还无人相识。
叶梨点了点头,对着凤眸里的期待弯唇,心里却总归有些忐忑。
她最怕的就是要面对很多人,可是李茂说:“你就当是玩,有让你不开心的人,就赶出宫去。”
叶梨瞪他,“许太傅听到,又要写万言书给你。”
许太傅对李茂算是呕心沥血,一片赤诚。只是李茂离他心里的完美君王,却总归是差了一点。这一点,就在于规矩。比如让皇后同他一起听帝师的课,就很不通规矩。
但他又是个认真做事的,因而,竟是跑去整理了历代皇后的“规矩”和成就,写了万言书,上表于叶梨。
叶梨倒是很感激许太傅。但是李茂和许太傅对着干时,她却肯定选李茂,哪怕李茂分明无理。
她戏谑过,又安慰李茂,“你放心,辛姑和庚娘都有帮我,还有宫里的女官,如今也有几个能信赖的。”
李茂笑着看她。
她以前就似一只奇怪的小兽,只会对着李茂张牙舞爪,实际上又胆怯又自卑。李茂还记得,教会她骑马时,她眼里迸射的光芒,脸上溢出的欢喜。那些日子,只要提去骑马,她走路都是雀跃的。
可是进了宫,她却仿佛又缩回自己的壳里,连李茂亦开始回避,秀眉上,总是忽然间,就挂上阴云。
可是现在,她虽因心内的忐忑闪了闪眼睛,却很快就漾上笑意,就似这春日的天气,越来越暖。
“阿梨!”
两人要分道而行,李茂又唤她。
“嗯?陛下有何吩咐?”
叶梨笑着问。
“阿梨……”
李茂过来揉叶梨的头发,被她伸手阻挡。
“莫担心别的。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待春日宴定下,请帖到了京城各家,各家先行开始串门聚宴。不为迎春,只为八卦下宫里那位传闻中的皇后娘娘,互相打探,以决定春日宴要如何表现。
叶箜还特意来拜访了一次,他先道:“有些人家,来妙峰山打探娘娘,亦有些人,因着娘娘,给府里送礼物,我们几个都叮咛过了,一概不能收。”
叶梨点点头,“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