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1 / 2)

包厢室内碳火充足,锅里热气正不停地翻滚升腾。

    不一会儿,陆席玉便觉热意,他放下手中银箸,微微起身推开了身旁的半扇窗。

    霎时间,视线猝不及防被一抹暖色所侵袭,他推窗的手定在了原地。

    “若觉热意,客官可自行开窗取凉。”

    方才掌柜临出房门前,状似无意的一句叮嘱,原是这般用意。

    对街是一家大型茶肆,共三层楼之高,正值午时,店肆门口时有两三茶客进出。

    二三楼的茶室窗棂为避寒风,大多紧闭着,偶有半扇打开的窗里,能得见客人谈天说地,品茶对弈的身影。

    寒冬白日里,天一贯的灰暗,没了夜间万千灯火的笼罩,上京这条中央大街上的屋檐翘角终于泛出一些青白冷意。

    而在这呵气成雾的凛冽里,众生往来熙攘,似乎无一人在意,正有一丛又一丛不知名的鹅黄小花,沿着青瓦翘角的飞檐一路攀岩而上,迎着瑟瑟寒风,自由肆意地盛放。

    那是茶肆二楼的檐角,位置隔空正对着陆席玉这扇窗。

    冬藏万物,瓦砾实难生根,它们是如何在这几乎不可能的地方落地,继而艰难生长。

    分明是最稚嫩易折的事物,姿态却是不容轻视,异常的柔韧顽强。

    他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神情微微怔然。

    上京贵族世家们冬日里常会举办赏花宴,共邀亲朋好友一同观赏。

    寻常百姓家即便不会特意设宴,也会在山茶、瑞香、梅花等时令冬花盛放之时,驻足欣赏一番。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没有谁会像这双鱼木盒的主人一般,寄一封书信,以阵法为引,大费周章邀他前来,只为让他寻看一眼繁华极盛之处,这一小片无人问津的不知名野花。

    如若自己不曾在意那封书信。

    未能解出阵法。

    拒绝进店入座。

    也没有推开这扇窗。

    只一步错过,少女这份隐秘又浅淡的期望皆会落空。

    所以自落笔开始,她便只等一个冥冥之中的注定,一份心照不宣。

    也只会等一份心照不宣。

    多么荒唐幼稚,又随性妄为的举动啊,陆席玉喉间滚出一声嗤笑,望向窗外的眸光里却夹杂着些许柔和。

    陆席玉自十二岁入军营起,摸的是弓弩刀剑,见的是滚滚狼烟。

    甲胄染猩红,鼻尖翻滚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战鼓声四起,便是铁甲白马,殊死搏斗。

    浸淫战场时间久了,生死尚且麻木,遑论其他。

    像此刻这般,静静注视着一个微小生命的摇曳盛放,好似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午时刚过,陆席玉来到一楼柜台前,未等他主动出声,掌柜的已笑着从柜台内侧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双鱼木盒,递交给了他。

    陆席玉展开信件,依旧是自由散逸的熟悉字迹。

    “长丰楼,鸳鸯阵,执狼筅,战告捷。”

    “看来是替我定好今日行程了。”

    掌柜的见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少年看罢信件,垂眼合上木盒,丢下喜怒不辩的一句话,转身便出了门。

    门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掌柜的再一抬头,门口哪还有半个人影。

    盗骊的马蹄声响彻上京城的四方街道,少年靛蓝衣裾在风中肆意纷飞,猎猎作响。

    冬日短而夜长,街道上点起第一盏灯火时,章穆已将马停好在太尉府后院的马厩里,紧接着便去寻锦竹。

    “你请小姐放心,事都办妥了,四封信都已按规定时间送到指定地点。只是今日,小侯爷怕是拿不到这最后一封信了。”

    “这是为何?”锦竹疑惑问道。

    “我将最后一封信交给玉器行老板时,老板正准备关门打烊,说是家中急事,店里唯一一个伙计也让先回去了。”

    “好,我这就向小姐禀报。”

    锦竹进入内室时,姜淮正盯着弹出来的面板若有所思,面板上生命值显示又涨了0.4个点数,在听到锦竹带来的消息,姜淮也只道了一句“无事”便作罢。

    待陆席玉赶到东门一家玉器店时,天色已然全黑,周边店铺门口早早挂上灯笼,唯有这家店门口一片昏暗,大门紧闭。

    他轻喘了口气,翻身下马,上前拍了拍店门,见无人回应,眉头不由微蹙。

    他走进了隔壁古董店,从掌柜的口中得知,老板是有急事,故而今日很早便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