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悟生明白越明初的意思,叹了一口气。
他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平视越明初。
他目光炯炯地看了越明初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她和大化门,你又是要选谁呢?”
越明初垂下眼眸,半晌没答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衣衫,心中天人交战。
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面对慈父一般的谭悟生,他有些难以说出口。
又过了片刻,越明初突然下床,“咚”地一声,重重跪在谭悟生面前。
谭悟生一惊,忙弯腰伸手去扶他,又是斥责又是心疼:“干什么!别乱动!”
越明初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朝着谭悟生磕了一个头。
额头紧紧地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轻而坚定:“师父,弟子有愧于大化门,请师父将弟子逐出师门。”
闻言,谭悟生嘴唇紧抿,眉头拧成了高耸的山峰,目光严肃地看着越明初的后脑勺。
时间流逝得很慢,屋内的空气仿佛是静止了。
不知等了多久,谭悟生终于开口,轻声问:“有愧于大化门……那可有愧于心?”
越明初回答:“无愧于心。”
谭悟生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为了一个入魔的人,当真要与正道作对么?”
越明初抬起头,眼神真挚地望着谭悟生:“师父,她虽然入了魔,但我以性命担保,她绝对不是魔。”
谭悟生静静听他说。
越明初继续道:“我八岁就认识她,她所挥出的每一剑,都无愧于心。她帮过素不相识的小孩,救过我妹妹、她徒弟,帮过整个南疆受旱灾的百姓……”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魔?”
“她只是不爱说,但她做了很多。”
“她不会宣扬自己善良,她也不觉得自己善良。但是,师父,那是因为,她的善良是刻在血液里,是她天生就有的。”
“师父,她真的不是坏人。”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声音都带着哽咽,眼眶微红。
“师父,即便是所有人都不信她了,我也会信她。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越明初又往地面上重重磕头:“求师父将弟子从大化门除名。”
他得了自由名,与大化门再无干戈,便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了。
谭悟生的手指动了动,目光晦暗不明。
他缓缓道:“你可知,被大化门除名,可不是你转身走出师门那般简单。”
越明初回答:“不管是什么代价,弟子都能接受。”
谭悟生道:“被大化门驱逐者,需容貌尽变。”
越明初的身形微微一顿。
“譬如,面容尽毁,墨发变白,叫人认不出原来的容貌。”谭悟生一字一句,严厉的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她大概,都不会认识你了。”
越明初伏在地面上,看不见表情。他沉默了一息,答道:“无妨。”
闻言,谭悟生摇了摇头,将越明初扶起来,让他回到床榻上去。
“你当你师父是老糊涂了么?”谭悟生黑着脸,轻轻地拍了拍越明初的肩。
“我不认识那小姑娘,但我相信你的为人。”谭悟生道。
越明初有些惊讶地看向谭悟生,“师父……”
“不过,口说无凭。”谭悟生沉吟了一下,“我也不能排除你受蒙骗的可能。我会遣人去南疆走一趟,若是能有一些证据,也好跟其他门派的人交涉。”
“至于离开大化门——”谭悟生语气一转,变得严厉起来,“先别提了。”
说罢,他大袖一挥,摁住越明初,“好生养伤。”
越明初心中感激,但十分着急。
他担心多等一日,事态就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师父……”
突然,原本安静的门外变得嘈杂起来,匆忙的脚步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
“何事喧哗?”谭悟生皱眉。
“爹!”谭如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敲了一下门,也不等谭悟生回答,就推门而入。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越明初,语气急切道:“有人盗走真元石,把南疆的万蛊窟给打开了。现在整个南疆到处都是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