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最危机的时候,他拥有了足以保住身家的依靠,还遇到了会和他一起怀念故乡的人。
秦玉逢对他不算讨厌。
但十分警惕,因为秦家加唐家两家人的心眼都不如唐觉一个人多。
皇帝对此毫无所觉。
甚至对那位未曾蒙面的“三舅舅”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想法。
他也是坐拥巨额家产,却难以保住的人。
父皇交给他的,不仅是家业,还有社稷重担。
“你三舅舅既是嗣子,为何不当世子?”皇帝颇为慷慨地说,“如果是因为你那前边的两个舅舅,朕回宫之后便直接下旨封他为世子,让他们没有话说。”
唐王又不是没有后,王位总是要传下去的。
那不如选个喜欢的。
况且唐觉与秦玉逢关系好,日后也一定会偏向他。
秦玉逢摇了摇头:“三舅母去世的早,未曾给三舅舅留下一儿半女,舅舅已打算为她鳏居一辈子,早就回绝了外公立他当世子的事情。”
“另外两个舅舅……妾不好说长辈的事情,只能说外公已经打算上奏,恳请皇上在他百年后收回王位,不叫他们兄弟相残,败坏唐氏门风。”
皇帝一听,遗憾道:“听闻唐王当年骁勇无敌,没想到竟是虎父犬子。”
他出生晚,没有见过战乱,也没有见过开国分天下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以对唐王一直有种看英雄的滤镜。
“不过唐王之位是世袭罔替的,即使你三舅舅不打算再娶妻生子,同样可以在族中选一位嗣子。”
秦玉逢又是摇头,幽然一叹:“夫君不知,失去了挚爱的人已然不能算作一个活人。”
皇帝想到内阁首辅墨成,也是一叹。
等五万两的白银在他们面前铺开的时候,他的怅然就全部消失了。
看这整齐的大小和崭新的成色,一看就不是从散户里收来的碎银炼的,而是大桩收益的入账。
唐觉可真有钱啊……
还只需要养自己一个,不像他,需要养一整个后宫。
“请女公子清点。”
秦玉逢打了打扇子,身后的壁水与星璇便会意地上前清点。
不一会儿就清点完毕,均表示没有问题,毕竟是自家的钱庄,掌柜平日里再贪,也不敢糊弄她。
“一箱放入马车,剩下的星璇带人送去城郊的军营,叫冯副官带着剩下的将士把它们发去战友家中。”
班师回朝后,大部分士兵回到家中,等待下次征召。
小部分精锐则是留在离京城挺远的郊外,等并入羽林军或是其他的安排。
冯副官是秦跃从前当先锋时的副官。
因为出色的军务处理能力,在她兄长当上元帅之后,就被安排成后勤的一把手。
熟悉的人仍旧称他为冯副官。
可见是她兄长的铁心腹。
马车载着沉甸甸的钱箱和一行人,缓缓朝京畿的村庄驶去。
半路有人追上人,说是张村的本地人,可以领他们去战友家里。
经过三代帝王的建设,京城已经是整个顺朝的经济与政治中心,富商与世家皆将根系伸往此地,将它变得十分繁华。
可是离开京城后不过行了半个时辰,周围就骤然荒凉许多。
附近的山丘还露出漆黑的山石,证明着许多年前的一场火灾。
皇帝望着远去的山林出神,待完全看不到才放下车帘:“据说,皇祖父攻破都城的前几天,整个京城都陷入一场大火,竟然还包括这里。”
秦玉逢:“竖壁清野,对百姓来说,是最为可怕的噩梦。”
是树枝失去主干和根脉。
是不得不变成流民离开的痛苦。
即使再回到故乡,也无法再看到旧时的任何痕迹。
她:“外公说,他们当时都以为后兆的国君会投降,高祖当时连封对方当怀王的旨意都写好了。结果大军在郊外等了三天,只等到一场大火。”
也是因此,大家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不然就先帝干的那些事情,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忍。
和方寻一起挤在车辕上的小兵回过头,笑了笑说:“听村里的老人说,如今的世道已经很好了,所以官家来征兵打西戎的时候,都推着我们出来入伍。以前乱的时候,他们还把男丁藏在棺材里呢!”
底层的百姓其实很好满足。
一块不会被破坏,能够种地的田,在税后能够全家吃上饭的收成,就足以让他们自发地完成建房,犁地,务农,生孩子的全部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