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应当听玉逢提过,我妻子早逝,没能留有子嗣。这么多年,我一直将玉逢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甚至想过在百年后将家业交给她。”
皇帝心头一跳。
他后来派人调查过,清楚唐觉有多富,说是富可敌国,都因为国库空虚而显得对比惨烈。
“如今她入宫为妃,不可为商,实在是可惜。”唐觉叹气,“当然,我说这个,只是想说自己十分看重她,所以很早就开始准备给侄女婿的见面礼。姑爷身份贵重,我又更替了许多。”
“你看看,满不满意。”
皇帝看见递到自己面上的锦盒,伸手打开。
里面不是稀世珍宝,也不是价值黄金万两的钱票,而是一叠名单和图纸。
“圣上征蜀地的造纸匠人入京,这消息传到蜀地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唐觉撑着脸,边欣赏侄女干饭,边用温和风趣的语气讲着。
“蜀地在籍的匠人并不多,因此他们发生意外的速度也十分快,您应该也收到过‘在籍匠人家中有变故,短时间无法启程来京城’的消息。”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沉凝:“朕收到的消息,与舅舅所见,仿佛很不同。”
他从龙鳞书中看到了蜀地在造纸术上的精研。
但其实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说征两个人来京城,改进一下本地的造纸术。
结果派过去的令使先是像迷路失踪了一般久不回信,之后回信又说找着的匠人只有三五个,而且都家里有不能被征调的大事,最快也可能要半年后才能到京城。
然而唐觉说,这是一系列意外导致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而且……
“舅舅的意思是,很多匠人都不在匠籍?”
匠籍属于良籍,会免兵役和减免赋税,一般来说,除非是世家豪强自己培养的,匠人都很愿意入匠籍。
而世家豪强能养的匠人数量也是有规定的。
唐觉:“大多是街头的手艺人呢。”
皇帝扯了扯唇角:“朕看,大多是被当地豪强控制的。”
“我只是一个商人,能看到的并不多。”
“但那些被控制的匠人却因为掌握了技艺,而见到了许多他们不想让朕见到的东西。”皇帝怒意升起,手拍桌子,“他们是想反了朝廷吗?”
蜀地据天堑而自治多年,一直与外界交流不多。
顺朝打蜀地的时候废了不少力气,但由于语言不通和信息往外传递很困难等原因,只设了蜀州刺史,其他的官都是本地人。
而且还封了原本的蜀王为安乐侯。
摄于朝廷的兵马,蜀地这些年一直乖觉,送贡品和赋税都很积极。
没想到竟然包藏祸心,为了隐瞒消息,连两个匠人都不肯令其离开蜀地。
“这个我不好断言。”唐觉拒绝提及政治相关的内容,“但圣上是玉逢的夫婿,是秦家和唐家的姑爷,不能让你因为这点小事失望。”
“所以我花重金收买了一些手艺人,之后又听说学宫的事情,游说了蜀地各家的名士,终于找到几位愿意来学宫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些人的名单和擅长的内容,具在这匣中。”
匠人和名士。
无论是战时,还是发展期都非常重要的人才资源。
对皇帝来说,匣中这一叠薄薄的纸,是最得他心意的珍宝。
“舅舅这见面礼,给的当真是贵重。”
秦玉逢放下碗:“还好吧,舅舅再在这份见面礼中添一张弓箭的设计图纸如何?今日打猎,你们姑爷他输我一筹,心中有些郁闷呢。”
唐觉一愣,笑:“你的弓是早先就设计过的,图纸和材料都有现成的,如何算得上是见面礼。回头我命人按照姑爷的习惯定制一张弓,再送与他。”
皇帝有些腼腆地说:“多谢舅舅。”
唐觉没有再提蜀地的事情,而是聊起自己在其他地方的见闻。
他一年有三百多天在各地走商或置办产业,见过不少世面,又因为上一世的阅历,看待事物的眼光与当世人有许多不同。
加之口才和仪表的加成,听他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皇帝感慨道,又生出惜才之心来,“舅舅有如此大才,可愿在朝中寻一职务?”
唐觉摇头:“光是打理产业就够我忙活的了,哪里有精力再为君分忧?况且我是待不住的性格,周游天下更适合我。”
皇帝遗憾地打消自己的打算,没有再勉强。
但也没了继续玩耍的心思,而是急着回去命人严查蜀地之事,天黑之前就回宫,留秦玉逢和太后她们在皇庄接着玩两天。
待他走后,才到了秦玉逢与唐觉聊的时候。
秦玉逢翻着闲书,语调懒散:“三舅舅有意让圣上派兵去打蜀地,怎么,是安乐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唐觉一脸无辜:“当年我也只是想令蜀地百姓过得好一些,也藏住些不便见人的东西,谁知道会将他的野心滋养至此。”
她:“别人想不到,您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