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修媛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蹚浑水,是在做一件自己讨不了好的事情。
但她还记得华妃为罗家断的那一桩案子。
记得大姐出门游学时脸上的轻松与释然,记得二姐进宫时的意气风发。
这份恩情,她势必要还。
皇帝神色莫测:“你既然明白,便直说发生了什么。”
“臣妾……听见姑母同桂华姑姑说,圣上对华妃宠爱太过,华妃若有皇子,势必会被立为太子,为防外戚干政……”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康修媛就转了话头:“宫里煎了药,其中一碗被送去纤云宫。”
她偷听到之后,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寻了个由头支开身边的人,独自跑来勤政殿。
龙椅上的天子再也坐不住,急切起身时撞倒了桌上的折子。
批过的和没批过的混在一起。
他顾不得头疼,直直地奔出殿外。
纤云宫。
药已经摆到秦玉逢的面前。
送药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她,说这是太后的心意,希望她能够趁热喝掉。
“还有些烫,过一会儿吧。”
秦玉逢端着药在宫中四处溜达,路过蓬絮的时候,对方脸色一变,就要夺她手里的药碗。
“娘娘,这药……”
她稳稳地捏着碗,不让对方打落,又用另一只手捂住蓬絮的嘴,勾着的眼尾艳丽而多情。
“不要说一些会影响太后名誉的话。”
秦玉逢松开手,绕了一圈,等冷了些便回到桂华面前。
“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桂华姑姑心知瞒不过去,便道:“圣上对您用情颇深,却仍有顾虑,顾虑的是什么,以娘娘的冰雪聪明,想必明白。”
“太后娘娘愿意做这个恶人,使您与圣上之间,再无阻碍,也愿意出言保您做皇后。”
秦玉逢嗤笑:“以本宫仗势欺人的个性,要取皇后之位,也不会拿这种方法取。”
桂华姑姑:“……华妃娘娘慎言。”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皇上在顾虑什么,本宫清楚的很。”
秦玉逢一副被对方说中的模样,然后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恶劣一笑:“药留下,你走,希望太后娘娘今夜睡前想的是我到底有没有喝这一碗药。”
桂华姑姑:“……”
明明是己方在做坏事,但还是会惊叹于华妃的恶劣。
她还待说些什么,就被纤云宫的人“请”出门外。
蓬絮关上门,担忧地看着:“您……该不会真的想要喝吧?”
“宫中的阴私手段,似乎总是绕不开生育。对皇室而言,对这个社会而言,女人的生育价值总是远远地超过她们的才识与能力。”
说到这里,秦玉逢竟还有些想念出手就是要把人弄死弄残的皇后。
重口而脱俗。
是一个出色的疯子。
不过就算是皇后,在生育孩子这件事上,亦有着变态的执念。
秦玉逢厌倦地垂眸,看着碗里黑漆漆的药出神。
她真的需要有一个孩子么?
她真的做好了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么?
屋中一片寂静。
香炉中的烟缓缓流淌,将屋内的气氛变得越发焦灼。
未几,香炉熄灭,门窗皆被打开。
一路急行的皇帝刚进门,便瞧见她端着空碗,明艳美丽的脸庞上只有一片冷意。
他险些腿软地瘫坐在地上,强撑着跑到她面前,嗓音忍不住颤抖:“你……”
秦玉逢却已换做浑不在意的神色,将碗塞进他的手里,便要转身走开。
皇帝只觉这碗烫手,瞬时松开,忙不迭地拉住她:“你不会真喝了吧?蓬絮没有提醒你?”
她回眸,眼角眉梢染上玩味,不答反问:“陛下可知,太后宫里来的人,对臣妾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你都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