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 第82节(2 / 2)

锦衣劫 瓜子和茶 2151 字 6个月前

    他面色出奇的平静,“锦衣卫一直暗中监视着叶家暗桩的动向,不止是京城这边,还有金陵那边,最近在偷偷往平阳府吉州运送物资和人力。”

    “吉州并没有叶家的产业,所以臣怀疑,或许那里有了不起的大人物。”

    “只有太上皇,才能让叶家不惜调走京城全部人手。”

    “杀了他,叶家就再无可以威胁皇上的底牌,就像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江南那些世家门阀,也不会再以叶家马首是瞻,为着自身的长久利益,他们也会替朝廷除去叶家。”

    高晟的眼睛亮得惊人,“臣的父亲死在太上皇手里,若不是他,臣的母亲、哥哥、妹妹就不会死,臣早就恨毒了他,所以,不管皇上答应不答应,臣都要去做。”

    “放屁!”建昌帝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分明是为了你的小美人,那是太上皇,太上皇!杀了他你还能活命?你个疯子。”

    高晟笑笑,“臣没疯,臣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滚犊子!”建昌帝没好气道,“你现在应该干什么?追查余孽,抓拿叛党,而不是为个女人要死要活。”

    高晟再不说话,重重磕了三个头,闷声道:“臣……去了。”

    建昌帝讶然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待反应过来想叫住他时,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什么意思?”建昌帝指着门口,扭头问陈拒,“怎么看着像是和朕永别?朕还没答应他呢,去,把他给朕关起来!”

    陈拒擦擦眼角,“他存了死志,关是关不住的。老奴想啊,他就是来知会皇上一声的,皇上应允不应允,他压根就没考虑。”

    刺杀太上皇,这个罪责只能高晟自己背,皇上绝不能表现出一点姑息。

    高晟,必须要死。

    “他是逼着朕放人!”建昌帝恼火极了,“用他的命,换他的小美人的命,呸,朕偏就不如他的意。”

    “太上皇不死,死的就是父皇和儿臣。”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小皇子九和从屏风后转出来。

    在宫里这一年,他的身量高了不少,脸上仍是不苟言笑的,看上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建昌帝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教导,所有朝政都不瞒他,闻言只皱皱眉头,“朕才没那么容易死。”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震天撼地的咳嗽。

    九和皇子双手奉茶,轻飘飘道:“孝道大过天,光一个‘父皇’就能压得您直不起腰来,这还不算,您这皇帝的宝座是抢来的,没有传位诏书,也没有传位玉玺,如果太上皇以此为借口废了您,您说您还不是个‘死’字?”

    建昌帝被他的话噎得一愣一愣的,“小小年纪,说话能气死个人。”

    “话糙理不糙。”九和皇子理直气壮道,“若是一味拘着他,温姐姐死了,他也定然活不成。还不如让他他求仁得仁,父皇就当不知道,大不了派锦衣卫捉拿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建昌帝冷哼一声,“一口一个温姐姐,朕看你是满怀私心要救她。”

    “没错,儿臣是有私心。可这私心,是为了父皇,为了大周。”

    “花言巧语。”

    “父皇,您细想,招安不成,朝廷和榆林贼寇混战一团,谁得益最大?是太上皇和叶家,他们巴不得乱子越闹越大,把漕帮等一众江湖人全卷进来才好。朝廷虽不怕,却是太麻烦,没的叫他们捡便宜。”

    建昌帝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瞥他一眼道:“你想说,那个女人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快算了罢,她没有这样的心计,单纯是想救那帮反贼罢了。”

    “她若是有,您还能容许她活到今天吗?”九和皇子幽幽道,“父皇,儿臣知道天威不可犯,可儿臣也不想正中敌人下怀,让他们坐收渔利。您总教导我,事情要一件件解决,如今,正是要解决最要紧的那件。”

    建昌帝沉默半晌,身子猛地往后躺倒,“明明是刺杀朕的反贼,朕还要网开一面,这个皇帝当的,真真憋气!”

    这就是默许放了温鸾的意思!

    九和皇子轻轻吁口气,给陈拒使了个眼色。

    陈拒适时奉上一本奏章,“张肃的奏本,榆林陕西等地此前连年战乱,附近很多无主的荒地可开垦。如果开垦的荒地归开垦者所有,第一年免赋税,还可以免费发种子,肯定能吸引榆林的老百姓过去,反贼没有供给,势力必会大大减弱。”

    九和皇子接着道:“反贼中有很多人也不想打仗,此举也可瓦解他们内部势力。”

    “你们……一个个就知道联起手来哄骗朕!”建昌帝怒目。

    换来一叠声的“儿臣不敢”、“老奴不敢”。

    建昌帝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他看着方才高晟跪的地方,满地的碎瓷片微微泛着光,上面的滴滴血迹,刺眼极了。

    凤凰儿啊,你做这么多,她能知道你的心吗?

    值得吗?

    建昌帝深深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中秋,偌大的月亮悬在深蓝的夜空中,照得大地万物都透亮似的。

    高晟站在大理寺监牢门口,一贯好用的锦衣卫指挥使腰牌,却在这里吃了闭门羹。

    狱卒满脸为难,“大人,不是小的不通融,实在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准您审问,不准您探视,若有违背,一律革职杖五十。挨打小的不怕,可全家老小就靠这一份差事养活,不能丢了这份差事。”

    高晟递给他两张银票,“我远远看她一眼,不算违规。”

    狱卒看看银票,不自由咽了口唾沫,左右瞧瞧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大理寺卿正在南班房提审她,您放心,没有用刑。道儿您熟,小的就不带您进去了。”

    高晟道了声“多谢”,踏着月色去了。

    倒是那狱卒立在原地愣了许久,“多谢?”他喃喃道,“我没听错吧,高大人居然会跟我道谢?”

    他不相信似地摇摇脑袋,忽而重重叹了声,“美人关难过啊。”

    高晟自是不知小小狱卒的感慨,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班房,吩咐差役打开门。

    差役不敢违背,却也不离去,只在旁默默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