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两声,吐出喉咙里的热气。
莫不是悠闲过头了,竟会这样胡思乱想。
隔着庭院,丫鬟们吃饱了饭,从偏房里走出来,正为今日的伙食称赞不已。
听到丫鬟们的说笑声,柳云溪回过神,对着院里喊,“秀心,到我房里来。”
听到小姐喊,秀心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往她房间里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秀心走进来,关上房门。
柳云溪清了下嗓子,起身走到里间,一阵摸索,从梳妆的匣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来,放到桌上。
“明天你去前院找王伯,和他一起把家中这两年的支出用度理清,然后拿着这把钥匙去仓库,核实家中的财产。”
梳理府中财产可是件大事,秀心顿时感到责任压肩。
想了想,回话说:“核对财产倒不难,只是梳理府中的支出用度,我担心老妇人那边的账不太好查。”
余氏有自己的私房钱,也会用公账上的钱,余氏具体的用度只有伺候她的白妈妈最清楚。
这位白妈妈仗着年纪大,在府里伺候几十年,连柳云溪的吩咐都敢不听,是绝不可能把老太太的账本交出来的。
柳云溪早有思量,告诉她:“不必担心,只查公账就好,查不到的要么是做了假账,要么是奶奶用的自己的私房钱,你心中有数就好。这事儿你和王伯知道就好,不必惊动奶奶。”
秀心有些为难:“账本可以暗地里查,可是开仓库这事肯定瞒不过老夫人。”
“要问起来,就说江州有商户要出手十几艘船,我打算买下来,需要拿出三千两的现银。”
这事倒不是胡说,她真有这个打算。
前世她管理商号比较保守,怕承担不了损失,错过了向外扩展的机会,现在想来很是可惜。
柳家商号经营药材,有很多供货商,自己老家也种,若有足够的船舶,往药材的原产地找供货商,不但压低成本,也能防止被一家供货商卡货源。
秀心点点头:“哦,那我懂了。”
“懂了就好,下去吧。”柳云溪说着,抚上自己的发髻,打了个哈欠。
重生回来有那么多事要做,可把她累坏了。
秀心没有退下,又说:“小姐,青娘姐姐让我问问,那位小公子的药钱和吃用,是花公账还是……”
“从我的私房钱里出吧,也让青娘跟厨房说一声,平时给他做些滋补的吃食,不要苛待了他。”
柳云溪一边说着,走进了里间,解下发钗、耳坠,外衣也脱了。
“小姐真是心善,等那小公子伤好了,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秀心笑意盈盈。
报答……
脑海突然响起少年那声又紧张又羞涩的,“唯有以身相许”。
柳云溪垂了下眸子,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在脑中挥之不去,乌黑的眸子水润清澈,越想忽视却越发清晰。
生的太漂亮也是麻烦,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她对外头摆了摆手,“我困了,你先下去吧。”
“是。”秀心行过礼,退了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烛台上的火光悠悠跳动。
夏夜清凉舒适,星空透亮,远有蛙叫,近有虫鸣。
夜风捎带着不知在何处盛开的花香,轻而缓地吹进房中,吹灭了几支烛火,冒出一丝白烟。
柳云溪关上窗,熄了烛火,走到床边躺下。
周遭归于平静。
直到闭上眼睛,她还有些恍惚。
这样闲情惬意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她前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跟沈晏上京,做他的皇后呢。
大概是……想有个家人吧……
娘亲去世,父亲生了病,只能待在老家休养,兄长喜欢闯荡,在外把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
她守在家里,身边只有刻薄偏心的奶奶,和时不时上门打秋风的叔父一家,数不清的鸡零狗碎,没有一点温馨。
所以她才执着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沈晏很会伪装,总是许诺成婚以后的美好,如今想来,他做的事都是为了夺嫡当太子,心思一分一毫都没用在她身上。
他没有为她做任何事,留给她的只有遭到背叛的痛苦。
这样的一个人,不配被她想着。
于是,她想起了别的。
想到这辈子她要守住家业,把生意做大,赚很多钱。找一个会支持她陪伴她的夫君,若没有门当户对的,那就招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