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沈玉衡有些恍惚。
她脸色稍微好了些,可还是发白,看了直叫人担心。
他轻手轻脚的从她身侧坐起,小心替她掖好了被角,看到少女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附过身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穿上老吴拿来的干净衣物,尺码对他来说有些大, 勉强穿上, 悄悄出了房去。
第一缕阳光照进晨雾弥漫的山林, 沉睡的小院从黑夜的寂静中苏醒过来。
“喵喵~”几声呼唤, 叫醒了老吴。
推了门出来,轻车熟路的走到前门,打开了门。门外一只又胖又壮的狸花猫大摇大摆的从门缝挤进来,亲昵的在老吴脚边绕了两圈, 闲步走进了院子。
猫儿一回来,也就到了老吴早起去烧水备饭的时候。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 在井边接水洗了洗脸,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水, 便往厨房走去。
才走到厨房门口, 就看到烟囱里已经冒出了炊烟, 里头一间灶台下烧着小火, 灶台上煨着一只砂锅,整间厨房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走进来,看到蹲在灶台边添火的人,老吴愣了一下。
先生是独自来此地,请了他一个山村中的孤寡老汉来帮忙收拾院子,做做活,因此,他并没有见过先生的儿女。
可是在烟火弥漫的屋里,恍然瞧着少年身穿竹青色的衣裳,与昨夜煞星一般的红烈截然不同,精致美丽的侧脸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昨夜昏暗,未曾看清少年的面目,如今见到,忍不住在心中惊叹:即便是先生的儿女,也不会有比更好的相貌了。
“公子怎的这么早就起了?”老吴走近了些,“若要熬药,吩咐我做就是了,何必公子亲自动手。”
毕竟拿了人家的银子,不多帮人家做些事,钱拿的也不安心。
“你家主人为何来此?”少年答非所问,另挑话头。
“啊?”老吴不解。
沈玉衡看着到台中的火,随意问:“他不是住在濮水吗,怎么跑到这偏僻的地方。”
说起此事,老吴面露为难,侃侃而谈,“害,还不是我家先生名头太大,原本回乡就是要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结果三天两头就有人慕名而来,要我家先生教导仕途,我家先生不堪其扰,就搬到这儿来躲清闲了。”
说完又好奇地问:“原来公子认识我家先生?”
昨夜听先生的话头,也好像是认识这位公子,能被先生认识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老吴对少年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少年却始终没有回答他。
站起身,吩咐说:“这药再用小火煨上半个时辰,就帮我取下来端到房里去吧。”
“诶。”老吴痛快的应答,又问,“公子早饭要吃些什么?”
“随便,你看着做吧。”
沈玉衡理了理有些宽松的衣裳,抹了下脸上沾到的草木灰,走出厨房。
清晨取柴火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院子很小,分成了左右两个院子,前门进来是东院,一间待客的堂屋,一间客房,旁边是杂物房,台阶下对着的厨房和老吴的房间。
他从厨房出来就要回客房,路过联通两院之间的拱门时,被里面一声猫叫吸引。
扭头看过去,西院里,李鹤坐在竹椅上,腿上卧着一只肥胖的狸花猫。
猫儿昨夜在外头玩闹,回来便扑在主人身上安睡,闭着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看着格外喜人。
沈玉衡没心思去看一只胖猫,只看着朝自己打量过来的李鹤,目光狠厉。
李鹤对这位沉默寡言的皇子有很深的印象,从前见面,他不是跟在三皇子身边,就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
官职越高,知晓的内情也就越多,李鹤早已看透对方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如何嗜血残忍的天性,自己那些无声无息中被夺去了性命的同僚,又有多少是死在这个六皇子手中。
他斜了下眼,调侃道:“我回乡之前就听闻六皇子在江南一带失踪,不曾想今日一见,竟是连娘子都有了。”
彼此都隐于世间,沈玉衡警惕他会主动挑破两人的身份,也还是堵不住他的嘴。
快步走进院中,警告他,“你既选择了退隐,过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老一
忆樺
少,一静一动。
李鹤不待见手段下作的沈玉衡,出言讥讽:“老臣是年纪大了才回乡养老,六皇子正值青年,还有大好的前程,怎么也隐于世间了。”
“与你无关。”沈玉衡扭过脸。
“自然与我无关,毕竟我曾侍奉陛下和太子,太子仁厚,许我离京。”
李鹤朝北方拜了一下,随即把身上的猫儿抱下来,起身同少年对峙。
“而您侍奉的那位三殿下,想必没有太子殿下那般的好性子吧。”
沈晏对外都是一副好心肠的君子模样,可李鹤侍奉太子,实实在在站在沈晏的对立面,看到的也比旁人眼中的沈晏大为不同。
而眼前的沈玉衡,无论怎样遮掩,都躲不了他是沈晏的帮凶的事实。
一朝为恶,终身为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