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众人都进到院子里,看着大染缸前意气风发的柳承业,有人露出玩味的眼神,有人好奇打量,也有人悄悄看柳云溪,把叔侄两个放在心里比较。
柳承业站在人群中心,看不到那么多人的表情,只享受着被众星捧月的得意便喜上眉梢。
他失败了那么多回,又一次次东山再起,这一回总算是出人头地了。
“感谢各位老板今日抽空来捧场,如今这周氏染坊正式更名为柳氏染坊,日后还请诸位多多照顾生意啊。”
声音落罢,有人客气的捧场:“恭贺柳二老爷啊。”
得了一点肯定,柳承业便高兴的合不拢嘴,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得了些机遇。”
柳云溪只站在边缘看叔父欢喜的样子,自己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正是热闹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惊讶道:“你们是哪来的人啊,在我的染坊里做什么?”
他拨开人群走到柳承业面前,一脸疑惑,柳承业也甚是不解。
“你是谁?”
来人侧过身来环视四周,开口说:“我是这家染坊的老板,一早就听伙计来说,染坊外头来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难道你们是来砸场子的?”
闻言,柳承业大惊,“这家染坊早就过给了我,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来人惊讶又气愤,“胡说八道,这是我的染坊,怎么就成你的了。”
当着众人面被闹事,柳承业感觉很丢脸,赶忙从怀里掏出房契地契和转让契约来,“你们周老板早就把这地方卖给我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中年男人凑近看了一眼上头的字,扭脸道:“什么周成泰,我不认识这个人,这家染坊是我上个月刚开的,房契地契都在我手上,伙计也都认识我,不服咱们上官府理论!”
柳承业不敢相信,磕磕巴巴道:“这明明是我的染坊,先前我带人过来看过,你们也都见过我的。”
说着,扭脸看向晾晒场上正在忙活的几个伙计。
一个伙计得了中年男人的眼神,小跑着穿过宽大的场地,走到众人跟前来。
回话说:“我们这儿从来都只有一个周老板,先前您过来,我们只以为是老板的朋友过来逛逛,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您只是来看了一趟便把自己当东家了。”
柳承业听罢,大惊失色:“你!”
众人才热闹一会儿,见这景象,神色各异的窃窃私语起来。
眼看着好好的开场庆功会忽然就要乱起来,柳承业忙拿着几张纸给诸位到场的客人看,解释说:“我这儿也有地契和房契,大家都能做个见证。”
靠得近一些的人,凑过去瞧了两眼,在生意场上经验丰富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手上几张契都不对。
“柳二老爷,您这地契和房契上的字儿对不上啊。”
“盖的也不是官府的印章,有几处故意模糊,莫不是在什么地方伪造的吧。”
“什么?怎么可能呢。”柳承业不可置信的拿了契约在手上看,怎么也看不出哪儿不对来。
可众人都说有问题,他心里发虚,不由得提高了声量给自己壮胆,“这可是周老板亲手交给我的,他可是在湖州贩布的大商户,怎么可能骗我呢。”
有人接话说:“湖州贩布的商户我倒认识不少,孙家、朱家和玉家,就是没听说有这么个周老板。”
“是啊,柳二老爷,你莫不是给人骗了吧?”
“几张废纸就能哄了你,柳二老爷是不适合在商场上混,还是早些收拢收拢家财,往别处去打拼吧。”
众人都是些精明的狐狸,知道在这儿久留不但沾不到好处,还有可能碰上官司,纷纷借故离场。
临走之前还有人提醒,“柳二老爷,先前问我借的一百两银子,可别忘了还。”
经过柳云溪身边的两个女老板停下来,好心的邀请。
“这儿也没什么热闹凑,咱们都回去了,不知柳老板可要同行?”
柳云溪看了一眼叔父那慌张无措的样子,确信他这十几年来跌倒那么多次,是一点教训都没吃,一点脑子也没长。
做生意对他而言如同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风采无限,输了却有家人替他分担。
这样的人手里一旦有点儿银子,贪念便永无止境,非得把他逼到绝境,等到吃穿住行都成问题,他才能收起他那狂妄的心,没有资本再去执迷不悟。
她微笑着应答二位,“好啊。”
“好好,我家铺子里刚上了一种放了桃花粉磨出来的胭脂,不如柳老板一起去试试?”
“你家铺子太远了,还是去我家,我家酒楼出了几道新菜,前头柳老板常来,这回出了新菜,也先请您去尝尝鲜。”
三人并肩而行,柳云溪还没在两家之中拿下决断,就听见身后传来勉为其难的声音。
“侄女儿,不如咱们一起回去?”
胭脂铺的薛掌柜口齿伶俐,转头看到柳承业的嘴脸,就忍不住点破他,“柳二老爷,你该不是又要跟柳老板借钱吧?”
酒楼的佟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女子说话,柳承业为着面子不好跟她们翻脸。
只瞅准了柳云溪,理直气壮道:“我只是一时手头紧,反正你的家业也是你爷爷也就是我爹的产业,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又是那一套故技重施。
柳云溪听了,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他,“叔父跟我父亲借了少说有上千两银子,三五年过去,也没见您还一点。您说这产业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当初分家时您分到的那些,如今还剩下多少?”
总要扯亲情,是真有亲情,还是借着亲戚的名头拉别人垫背呢。
出了院去的众人也都还没走,或近或远的看着这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