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0节(1 / 2)

但据说他们祖孙之间生疏得很,文郡主偏疼的是自己庶女嫁出去生的一个外孙女,就是飞扬跋扈的荀文绮,人称荀郡主。

    京城规矩,男女大防严得很。

    贺家早早在大门口设好锦幛,清空后院作为下车马的地方,轿子抬进后院,丫鬟搀扶下轿。

    这次比崔老太君家的更隆重,也更豪华,红毡一直从后院铺到举行宴会的迎春阁里。因为还没出节,穿的都鲜妍明媚,比花更耀眼。

    这次来得急,没时间好好选衣服,都是在娄二奶奶准备好的里面挑,卿云的是一件百蝶穿花的松香色通袖,裙子是织锦遍地金的白绫裙,梳的是云髻,更显得整个人润泽如珍珠。

    其实这些年凌霜看娴月搭衣服也看出来了,卿云适合从白到黄再到杏粉的颜色,再红就不适合了。总归是淡,要温润。

    而娴月则恰恰相反,越是鲜艳浓重的颜色,穿在她身上越好看,尤其是红色,不管是杏子红,妃色,还是浓艳的石榴红,朱砂红,基本不会错。

    但今天娄二奶奶不知道怎么回事,准备的衣服颜色却都淡,她也只能选了件十样锦色的穿上了,嫌太素,索性将发髻反绾,让桃染去摘了朵胭脂红的山茶花,簪在髻上,配上她的红珊瑚耳坠,风流婉转,倒也好看。

    凌霜从来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就穿什么,姐妹三人到了宴席,都是熟人。

    第一次见文郡主,看得出是养尊处优有封地的郡主,虽然也七十了,倒比崔老太君看起来还年轻几岁。

    荀郡主更是如同到了本家一样,一到就直接滚到她怀里,窸窸窣窣说些笑话,连带着玉珠碧珠也鸡犬升天,坐上了主座。

    况且文郡主交游广阔,来的陪客也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人,有几个都是有品级的。

    凌霜坐在娴月身侧,听她时不时附耳告诉自己“这是崔夫人,就是崔太君的儿媳妇”

    “这是李太尉的二儿媳妇”。

    “你哪知道这么多的?”她问娴月。

    “猜的。”娴月道。

    凌霜知道她不想说,但看她们寒暄起来,和娴月说的身份确实差不大离。

    其实她也知道这里面很多是来趁机挑儿媳妇的,看起来和文郡主在寒暄,其实眼睛都往女孩子们这边瞄,这时候就显出有女性长辈带着的好处了,荀郡主自不必说,和这些夫人都像自家亲戚一样。

    和卿云玩得好的黄玉琴和柳子婵,都是自家母亲带着,和众位夫人们寒暄一阵。

    卿云她们三姐妹也被娄三奶奶带着见了一轮,娴月就坐了回来,留卿云一个人和众夫人们问答得有来有回的,自然是一片称赞。

    凌霜见娴月不太热衷,有点奇怪,问道:“你怎么不去说话呀?”

    娴月只是笑道:“我去干嘛,我又不讨长辈喜欢。”

    凌霜总觉得她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但这家伙心里一百个弯弯绕,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并不追问。

    这样热闹的场景,更显出蔡婳的可怜了,娄家大奶奶常年守寡,整天烧香拜佛,活成了个影子,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出现的,也难怪荀郡主和玉珠碧珠逮着她欺负,知道她背后没人撑腰。

    今天也自然是一样。

    寒暄一阵之后,照例是夫人们去交际打牌,留下小姐们自己玩,做女红,聊天下棋,很快就分成了三五一群。

    卿云那一拨性情温和爱做女红不争斗的女孩子们队伍又壮大了,都是家世好性情好的,有十来个,都在屏风后的圆桌边坐着,拿出各种带的活计来做,议论花样和针线技巧。

    有几个夫人就留了下来,在待客厅里走走看看,间或和女孩们攀谈一下,站在背后看她们做活计。

    被发现了就笑起来,一脸慈爱,像看自家女儿一样。

    “现在当然是个个都和蔼可亲了,过了门可就难说了。”娴月低声抱怨道。

    凌霜被她逗笑了。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酸溜溜的?”她凑过去看娴月:“是冷了,还是饿了,要是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也是一样的。”

    “你别老想着借我作筏子提前溜。”

    娴月一下子就戳破了她的如意算盘,还看着那边道:“看吧,你的好朋友要遭殃了。”

    凌霜一看,原来是荀郡主她们一拨人在玩围棋,蔡婳是没有机会上桌的,玉珠碧珠今天却好像转了性似的,强行把她拉上桌,和一个穿碧衫的女孩子下棋。

    其余人围着棋局观战,荀郡主也坐在棋桌侧面,看戏似的磕着瓜子。

    “我们不是什么好朋友。”凌霜淡淡道:“我看她也没多想和我做朋友。”

    “那正好,看戏吧。”娴月也从碟子里拿了一把瓜子开始磕:“你看,荀文绮憋着坏呢。”

    果然,棋局焦灼时,周围看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有凑近看的,有窃窃私语议论棋局的,但玉珠碧珠姐妹俩最奇怪,她们都站在蔡婳身后,像是很关心棋局的样子,都把手搭在蔡婳肩膀上,但又不像是在专注棋局的样子。

    等到最焦灼的时候,碧珠忽然摸了一把蔡婳的头发,蔡婳本能地抬头看向她,但右手边的玉珠却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荀郡主怀里,荀郡主仍然悠闲磕着瓜子,但嘴角却带上笑容来。

    一盘棋下完,蔡婳输了两子,那一帮人热闹得很,有数子的,有复盘棋局为其中一步争执不已的,也有把蔡婳挤开想自己下一盘的,一片混乱中,却见蔡婳摸了摸身上,惊呼一声。

    “我的玉佩不见了。”她急得很:“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有人看见没有?”

    她一面着急,一面找起来,她找完身上,又在桌上地下找,哪里还找得到,周围女孩子见状都让开了,大部分是置身事外的意思,蔡婳没有丫鬟帮着找,只能自己一个人弯下腰去看桌子底下,偏偏下棋的人完全不管她,动也不动,她只能低声下气道:“请挪一下脚,我找找我的玉佩。”

    “你确定你带出来了?”有女孩子问她。

    “这块玉佩我从来不离身的,我进来的时候还摸了一下呢,就系在裙子上。”蔡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比给大家看:“是岫岩玉的,有个金扣子,只有这么大,雕着一只小麒麟。”

    “嗐,我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岫岩玉的,这值得什么,急成这样。”有女孩子就讽刺道。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蔡婳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况且这是贴身的东西,万一流落到外面……”

    她们虽然不看那些风月戏文,也知道传奇中常有用随身物品和男子定情的,事关闺阁声誉,所以十分规矩严整,一条手绢子都要有去处。

    像这样出门的时候,都是几个贴身丫鬟跟着,手绢子,镯子玉佩钗环这些,都要随时点数的,千万不能流落到外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