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4节(2 / 2)

    蔡婳被她拖着,却笑着指了指前面,只见灯笼连成了海,远远看着亮如白昼,光把半片夜空都照亮了,焰火的光,灯笼的光,还有几丈高的灯架,上面全是各色花灯。蔡婳指着道:“百禧街马上到了。”

    “为什么到百禧街就不能一起走了?”凌霜不解地问。

    但一到她就知道了。

    街上到处都是人,提着灯笼的多是世家女子,人流倒是没有男人混杂,但两侧的铺面里,灯阁上,还有车马里,到处都有衣着华丽的男子。

    如果说女孩子们的灯笼是河流,他们就是岸边的山,虽然并不动弹,但那些目光,都扫了过来。

    “真烦人。”凌霜沉着脸道。

    蔡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倒不是她小气,只是人性如此,有芍药盛放,谁还看小铃兰呢。

    凌霜搀着娴月,也知道大部分目光是落到她脸上的。

    “这才到哪。”娴月笑道:“百禧街到前面才开始呢。”

    凌霜抬头一看,才明白她的意思。

    所谓百禧街,是从朱雀主道到东城门一段小半里的小街,正贴着京城的城墙,远远可以看见城门处几丈高的花灯,这一路上也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而往上看,城墙上张着巨大的灯笼,龙一般垂下来,据说京城的城墙有丈宽,上面可以通马车。而此刻上面站着的,才是相看她们的王孙公子。

    人不多,不过百来个,正是娴月常说的“别看京中世家多,真正适龄的王孙公子也只有百来个”的那百来个了。

    凌霜匆匆一瞥,就看见程筠那笨蛋的熟悉面孔,穿了身锦袍,脸红红的,和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呆头鹅似的看着自己。

    “那是新科的士子们。”娴月笑道:“都是读书人,你看斓衫就知道了,王孙们还在前面呢。”

    到了百禧街,焰火的气味如同硝烟弥漫,光亮得让人眼花,小贩叫卖声热闹无比,各色灯火,烘得人脸通红,地上的雪更是早都化完了。

    娴月就在这时候,取下了雪帽。

    走的时候匆忙,凌霜并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原来她当时插戴的满头珠钗,都是一颗颗小珍珠拼成扇子状的,无比精巧,用绿宝石做花托,攒在一起,插在鬓边。如同夏天戴的茉莉花围,洁□□致,似乎能闻到花香一般。

    她额边的发弯,乌黑的头发上,点缀着孔雀尾羽形状的小花钿子,中心是红宝石,如同一滴朱砂一般,衬着她满面胭脂。

    再也没有首饰能比这些细碎的插戴一样凸显她那一头好头发了,正是云鬓雾鬟,堆云一般的发髻,簇拥着盛开的桃花般的一张脸。

    如果说卿云是靠那朵宝相花镇住场面的话,那娴月恰好是满园的茉莉簇拥着一朵芍药,这些细碎的珍珠,宝石,云一般的鬓发,恰好烘托出她那醉芍药般的美貌。

    满街灯火大放光华,如同梦境。她是梦里最美的存在。

    凌霜在她身边,尚觉得移不开眼睛,何况城墙上那些注视着这边的年轻公子们。

    不知道是谁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城墙上顿时喧哗起来,人潮纷纷涌过来。

    竟然有人扔下玉佩来,凌霜顿时怒目圆睁,直接捡起那玉佩,狠狠砸了回去。

    好在到底是世家子弟,没有过分吵闹,也没有敢搭话,最多不过交头接耳询问娴月是哪家的姑娘。

    娴月眼波流转,早把城墙上扫了几眼,凑在耳边告诉凌霜:“穿朱红锦袍的就是赵景,旁边是他弟弟赵修。”

    凌霜扫了一眼城墙上,赵景英俊倒是英俊的,但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脸色有些阴沉,倒是旁边的赵修神色热烈,一派坦荡,像个富家的傻少爷。

    “还看,娘知道又要怪我了。”娴月瞥到赵景的眼神,哼了一声,道:“真可笑,赵家也不过是我评的四王孙之一,还挑起我们姐妹来了。”

    “哦,四王孙,还有三家是谁?”凌霜笑道。

    “你往前面看,不对,还要再往前。”

    娴月看似目不斜视,矜持傲气,实则指挥得凌霜团团转。

    能上城墙的都是王孙公子,但这两位显然更尊贵些,因为正和一个城门守卫领班般的人物说着话,都年轻,高挑修长,穿青袍的那位简直是男版的娴月,一双桃花眼,风流浪荡,手上还拿着个小灯。正和他旁边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说话。

    凌霜先注意到的反而是穿玄色锦袍那位的身形,是书上讲隋唐英雄会用到的好身材,鹤势螂形,宽肩窄腰,那身锦袍也带着点胡服的意思,但绣着翎羽,像是金翅大鹏,辉煌得很。

    相比之下,人就冷漠高傲得多了,英俊倒还是英俊的,那双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神色锋利得很。

    “穿青袍的是贺南祯,就是云夫人的继子,安远侯爷。”娴月倒是门儿清:“玄衣的应该是秦翊,文远侯,清河郡主的独子。四王孙里面,我点他做状元。”

    城墙上,贺南祯也正看着这边。

    “阿翊,快看。”他笑着叫秦翊,指了指那边。

    秦翊停下和武校尉的话头,看过去,只见人群之中,两个女孩子挽着手走,打扮娇艳的那个简直是女版的贺南祯,容貌倾城,另一个十分奇特,穿了一身华丽的锦绣衣服,头发却简单,戴了个女莲花冠,秦翊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她为什么让人感觉奇特——她一点簪环都没戴,就挽了个髻,戴了个冠,一张脸素面朝天,冷如冰霜。

    “看什么?”秦翊冷冷道。

    “这是你今晚唯一看到折枝绣的机会。”贺南祯笑道:“这应该就是那个拆祠堂的娄家三小姐了,真是特立独行,便宜程筠傻子了。”

    他们也都听荀文绮说起过这些事。

    “哗众取宠罢了。”秦翊并不买账。

    说话间,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从他们身边路过,一路行礼不迭,正是赵家的小厮永安。

    “两位爷,你们怎么还在这,夫人都走到前面了,打发金燕叫我来叫你们呢。”

    他仗着有赵夫人的命令,拉住了自家的两位少爷。

    说是两位,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要拉去前面的只有赵景罢了。好在赵修好热闹,也笑嘻嘻跟了过来。

    小厮拉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赵景,好说歹说,终于拖到了前面。

    “听说娄家大小姐也不差,我姨母整天夸呢,说可惜我表哥结婚早,不然也要上娄家求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