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07节(2 / 2)

    到的时候,不仅客人全部到了,连贵客也到了七八成了。

    满座两三品的命妇,更有王侯家的夫人,中间不必说,老太妃是已经到了的,清河郡主也在陪坐,偌大的金谷堂,满满都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和小姐们,怪不得都说是整个京中的盛会,实在是场面盛大。

    娄二奶奶没到金谷堂,就有点慌了。

    “叫你们快点,非要拖,现在好了,当着众人面进去,我看你们怎么好意思。”

    她正一边训女儿一边往里走,在外面这样训女儿,其实这在贵妇人们看来也有点“到底是商家女习气”的。

    好在刚到金谷堂外,就有个年长的女官模样的人从花丛后走出来道:“二奶奶来了?”

    “呀,是薛姐姐。”

    娄二奶奶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亲昵地拉住她,薛女官也知道她是故意要进去时显得和自己亲近,以在京中所有的贵妇人面前显摆一下她家和秦府的关系,所以就任由她拉着,道:“郡主娘娘在里面等你们呢。”

    其实清河郡主让薛女官来接,就是要壮她的声势,给她这个面子,这才是正经世家出来的行事,相比之下,娄二奶奶那些务实的小心思,就让人有点好笑了。

    娴月见娄二奶奶这样得意忘形,都不在凌霜面前遮掩了,不由得看了凌霜一眼。

    好在凌霜正在四处张望,像在熟悉秦府的地形,没有把这段对话听进去。

    否则她一定能意识到,娄二奶奶叫出那句薛姐姐,就肯定不是第一次见这女官。

    而且清河郡主何等身份,为什么要派贴身女官,在这等一个迟到的五品小官的夫人?

    都说娄二奶奶商家女难登大雅之堂,但那都是背后说说。

    娄二奶奶在花信宴上,其实有着最厉害的本钱,就是三个出落得花枝一般的女儿,卿云自不必说,今日的娴月更是风头无俩。

    她那身烟云罗,实在是石破天惊。

    正如凌霜所说,整个金谷堂,也没有一个人穿的是今年新上的烟云罗,连去年的都没有——谁得了烟云罗,能忍得住一年不穿呢?

    虽然是改过身量的,但娴月天生一副好骨头,身架也妩媚风流,要用她们背地里不好听的说法,叫“妖妖调调”,其实是正经弱柳扶风的身架,有些地方宽松些,反而更显得袅娜苗条,贺云章也选得好,这身烟云罗是妃色,暗金纹,如同一团云雾一般,随着她走动微微摇晃着,她整个人是云中的一枝海棠花,鬓边还簪一朵深粉色芍药,半开未开,衬得脸色如玉,胭脂醉染,半垂着眼睛,其实眼波如同秋水一般。

    别说年轻小姐们,就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也不禁想起当年在内宅里斗“小妖精”的经历。

    相比之下,凌霜的紫金花冠和镯子都是第二眼第三眼才能发现的东西了。

    清河郡主也是第一次见娄家的三个女儿,好在旁边有女官提醒,她也看到了凌霜手上的镯子,于是认真打量了一下她,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娴月才是那个“凌霜”呢。

    毕竟秦翊的爹,当年和她离心,为的也是这一款“美色”。

    凌霜刚跟着自家娘亲给堂上的贵夫人们行了一圈礼,刚落座,只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看,竟然是清河郡主。

    其实她倒不是对清河郡主不好奇,只是为了秦翊的朋友义气,不愿意好奇地多盯着她看。

    毕竟秦家的往事在京中都传了个遍,连娄二奶奶都说过不少,听了这么多关于清河郡主的传言,已经算对秦翊不讲义气了,还要把传言和她联系到一起,就更不好了。

    其实她进门时就发现了,清河郡主其实特别貌美,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也是十分明艳大气的美人,怪不得秦翊也颇有几分姿色。

    可见男人实在没有道理可讲,再美的美人,他们辜负起来也是不手软的。

    但清河郡主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看,别是为了那补衣服的事吧?

    凌霜顿时有点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只好也朝清河郡主笑了笑,清河郡主其实心里对于凌霜,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不然也不会在娄二奶奶说明了来意之后就大方答应,着手定亲的事了。

    她年轻时与秦翊的父亲斗了个两败俱伤,后来反而念起佛来了,一切顺其自然。

    况且秦翊也确实厉害,她这个母亲反而有点畏惧他,也知晓他的能力,既然是他选中的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情上的事,她也不是没强行扭转过,可惜扭出来的瓜不仅不甜,瓜藤都扭断了。

    所以“凌霜”不是娴月,反而是意外之喜。

    她也是宫里教养出的人精,打量了一下凌霜,见她说话做事,行为举止,都透着股洒脱的劲,倒和她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看她样子,虽然是规规矩矩上门做客的小姐,却不像别的小姐一样故作忸怩,反而神气得很,眉目间也有股漫不经心的神态,倒也大气。要真像她母亲那样市侩,反而不好了。

    清河郡主身边女官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对凌霜是满意的。等到清河郡主再略一抬手,立刻明白了过来。

    凌霜正和娴月说话呢。

    她也不知道娴月是怎么失心疯,忽然搞起牺牲那套的,本来这样的场合她们俩一直是一派的,都不讨夫人们喜欢,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挺好玩的。今天虽然场合隆重,凌霜却不怕,还逗娴月:“你看黄玉琴,脑袋要压坏了。”

    黄玉琴那顶冠好是好,贵也是贵,但重也是真的重,饶是黄玉琴是卿云来之前京中小姐里端庄的典范,也有点吃不消了。

    “她那梳头师傅有问题。”娴月瞟一眼就看出关键:“这样重的冠,怎么能全靠顶心发固定?

    一定要从满头编一些小辫子,归到顶上,然后扎紧,像这样光是梳上去用头绳,除了顶心发都是不受力的。

    宁愿把真头发都编成辫子固定,用假髻包在外面都行。

    这个冠这么重,黄玉琴今晚回去,头得痛死,头皮都得疼几天……”

    凌霜听得都替黄玉琴疼,啧啧了几声。

    “我们等会补粉的时候,替她改一改头发吧。”她道。

    娴月瞟她一眼,嫌弃道:“我不揽这事,没得惹一身臊。

    黄玉琴家铆足了劲今天要她出风头呢,生怕别人作怪,你别靠近她,到时候疑上你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