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52节(2 / 2)

    娄二奶奶醉意上来,道:“连你也说我,不和你说了。”

    卿云怕她闹酒,见黄娘子在旁边,道:“黄娘子你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让娘在我房中睡,半夜闹酒,有我和月香呢。”

    “怎么好辛苦小姐……”黄娘子道:“明日就是楝花宴了,小姐不要耽搁正事才好。”

    “我心里有数。”卿云淡淡道。

    几个女孩子里,卿云虽然性格最好,但真下定决心的时候,还是有大姐的风范的,黄娘子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去睡觉不提。

    第二天的楝花宴,娴月仍然去不了,这是二十四番花信风的最后一宴,对卿云来说是极重要的。

    娄二奶奶也花了大心思,尽管醉了,仍然早早起来,催着黄娘子拿新做的衣裳,又让梳头娘子来给卿云梳头,因为一件衣裳袖子还要改一下,得小半个时辰,卿云梳好了头,挂心娴月,知道她去不了,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绕去娴月房间,怕她没醒,先在屏风外问在剥杏仁的桃染:“娴月昨晚睡得怎么样?”

    “只睡了大半夜,咳嗽倒是好了,就是凌晨还有些心慌。”桃染对她倒还友善,连忙起身答道。

    卿云怕打扰娴月睡觉,还准备低声问桃染几句,里面娴月却道:“是姐姐吗?进来吧。”

    她鲜少叫姐姐,都是叫卿云,这一病病得人都温和了,别说桃染,卿云听着,隐隐都觉得有点不安。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卿云问她。

    “还不是那样。”

    娴月有气无力地道,虽然病得人都灰心了,但还是有力气去打量卿云的头发的,还问:“怎么戴的全是玉的,这几日连着晴,要出去赏花,太阳照着,白晃晃的也不好看。”

    “娘说日子暖和起来了,整日戴金也怪腻的,刚好做了一套玉头面,青笋笋的看着清爽,就让我戴上了。”

    娴月难得没评价娄二奶奶的品味,而是对桃染道:“把那对花钗拿来。”

    娴月的首饰向来做得好,这次更是出奇得好,打开匣子只看到一团氤氲的紫,细看才看清原来是细碎的紫色小花,拼成的一簇花钗,花团比手掌还大,姿态也精巧玲珑,还带着丝丝香气。

    “是仿的丁香花的做法,大的用的紫玉,小的是通草。

    你戴大的吧,桃染,把小的送去蔡家姐姐那里,听说大伯母最近越发怪了,晚上做针线,连灯都只准点一盏,你把我那盏琉璃灯送过去,让她别顾忌,大胆点灯就是,熬坏了眼睛事大。”

    卿云听着,也有点惭愧:“我这些天也没照料好蔡婳姐姐,去看了她两次,竟不知道这事,凌霜若在,她也不会这样受欺负。”

    娴月虽病,骂凌霜的力气还是有的,骂道:“她还好意思说呢,抛下我们算了,连蔡婳也抛下了,可见往日说的都是假的。

    也是秦翊撺掇的,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呢。”

    卿云听得笑起来,见她这样说话,知道她是好多了。

    又嘱咐她好好休息,等楝花宴回来跟她说,时间不够,来不及去找蔡婳了,本来要请蔡婳一起坐马车出去的,偏又被娄老太君搅合了。

    楝花宴是收尾,女孩子们过了这一场宴席,多半是要嫁为人妇了,所以主家都会遍请京中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们来,就算没有什么教诲好说,光是在场,也觉得像个隆重的结尾。

    卿云如今的处境,还要保护蔡婳,其实有点有心无力了。

    虽然娄家二房如今在夫人里地位高得很,但年轻小姐们的世界却不同些,见效没那么快似的。

    也可能是因为荀文绮的缘故,她虽然自己也没订亲,但嘲笑起别的没订亲的女孩子来,向来是很厉害的。

    这次楝花宴原本没什么花可赏,景家的云雀山庄徒然名字好听,其实比萧家的猎场别苑都还小些,地方也一般,没什么好亭台楼榭,经不起赏玩。更别说比云夫人的桃花坞和秦家的芍药园了。

    连娄老太君都说“景家到底不是大家,底蕴一般,从来衣裳头面马车这些都是虚的,庄园田地这些才费钱,亭台楼阁更不用说了,不富个三代,实在露怯。”

    因为这缘故,女孩子们没处可玩,都聚在山庄的小山亭下,卿云远远看见荀文绮带着几个女孩子又在那缠着蔡婳,不由得皱起眉头过去了。

    “卿云姐姐,竟别管她们……”黄玉琴看出她要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卿云不太明白,黄玉琴素来是比较正直的,想想也许是因为她婚期也定下来了,待嫁的女孩子是要比平时谨慎十倍,甚至连楝花宴也是没必要来的。

    但卿云现在比以前是固执些了,还是过去了,过去了才听见是荀文绮在骂蔡婳,说着些“你别想瞎了心,山鸡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之类的话。见她过来,才停下来。

    “已经是楝花宴了,大家都要分别了,真要相处不来,就不相处了。

    都是一年花信宴上的姐妹,荀郡主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卿云忍不住问荀文绮。

    荀文绮哪里还容她教训自己,在她看来,娴月跟贺云章,也不过是狐媚子功夫,走了狗屎运罢了,让她看不起。

    更何况卿云这退了婚的,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听了这话,不但不往后退,反而嘲道:“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娄大小姐呀。

    你还好意思来教训我,谁和你是花信宴上的姐妹?

    你自己早早订婚的时候,趾高气昂,现在被退了婚,嚣张不起来了,就说起姐妹来了?可别逗我笑了。”

    对于荀文绮这个人,卿云向来是不屑的,因为觉得她就连坏也坏得低级,不如玉珠阴毒,是背后操纵的黑手。

    但荀文绮的坏,因为家世和力量的缘故,破坏力却不小。

    至少对于蔡婳是如此,想想都觉得绝望,已经是依附姑母的孤女,连灯油也要被斤斤计较,偏偏遇上这样的坏人,只要遇见,必要来羞辱一顿。

    凌霜真不该跑走的。

    “我境况如何,也不是荀郡主欺压刻薄别人的理由,荀郡主再这样下去,我要找主人家过来评理了。”卿云板着脸道。

    荀文绮也知道她说到做到,不敢再闹,但还是怒道:“你知道她干了什么,你就这样袒护她?

    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她处心积虑谋划自己的婚事……”

    “无论蔡婳姐姐干了什么,自有世道来审判她,我们同为女子,又何必再雪上加霜呢?”卿云平静地问荀文绮:“若是荀郡主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不见去审判外院的男子呢?

    当初姚家公子拿着帕子来羞辱我们时,怎么不见荀郡主挺身而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