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中意秦翊的荀文绮,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有点心猿意马。
只是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成婚,也许会娶一个像娴月一样又漂亮,又有生活情趣,能把一幅画一枝花都布置得那样好看的贺夫人,卿云还是忍不住有点难过。
所以她隐藏得极好,她对贺南祯是有大恩的,从岑小姐的事后,他再见到她,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再不敢开玩笑。
所以她决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他冲着这份恩情,也会回应她的情意。
卿云怎么会让自己和他落入那样尴尬的境地呢?
所以她只是微微笑着,说我也许从此不嫁了呢。
就让她保留这份无人知晓的情意,他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就让这故事留在时间里,留在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里,她和他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他笑着叫她娄小姐,开几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花信宴二十四宴过去,她也没有枉费这场春天。
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会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但他会在这里,她也在这里,远远望见,像看一棵不属于自己的树。
但在庆熙二十九年的春天里,她也短暂拥有过一场清浅的梦,南枝春晓,恰如江南。
-
文郡主去世,小贺办丧礼,大贺自然是要到场的。
云夫人也和卿云一样,早早入驻,不比娄二奶奶,她一半是为卿云担忧,一半是因为丈母娘,不好太多插手贺家内务,免得人家说娴月闲话。
云夫人是正经长辈,坐镇贺家,也为娴月省了许多事。
外场多是贺南祯在照料,他这人有时候也吃了风流浪荡的亏,其实论教养,论诗书,他在京中王孙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毕竟贺明煦当年可是创下听宣处前身的人,贺南祯又是正经读过书的,前途无量的小侯爷,只是后来君臣离心,所以耽搁到如今。
教坊令之后,岑小姐得到赦免,官家也隐约有递话,是要贺南祯重回官场的意思,但贺南祯只当没听见,仍然整日玩世不恭,渐渐官家也就放下了。
卿云在里面帮娴月做事,常和外场有配合,自然也知道他做事能力,又妥帖,又大气,所以才更加可惜。
因为请一班道士的事,晚间天擦黑的时候,贺南祯进来问云夫人一句话,云夫人刚巧出去了,只有卿云在灯下看帐,见到他,起身叫了句:“贺侯爷。”
“娄姑娘。”贺南祯仍然对她笑,道:“怎么两个‘贺夫人’都躲懒去了,只剩娄姑娘在这做晚课呢?”
他其实是逗卿云玩的,是笑娴月和云夫人两个人把事都丢给卿云了,卿云老实,一个人在灯下这样下苦工,旁边放着半碟子山药糕,估计是饭也没正经吃,实在让人心软。
但卿云听了,就认真纠正他道:“娴月身上不好,云夫人是去忙后天出殡的事了,不是躲懒呢。”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不该太正经了。
果然贺南祯就不说话了,只是在桌边坐下来了,看她记账。
卿云有点惊讶,虽然两家已经成了亲戚,但毕竟彼此都是未婚,是有些逾规的。
她不由得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偏偏贺南祯正用手支着脸颊,也抬起头来看她,两人对了一眼,卿云顿时有点窘。
贺南祯立刻就笑了。
“我看看你们账面记的什么呢?万一外面有什么错漏,也好描补。”他道。
卿云也接受了他这个笼统的解释,还好脾气地把账本摆正了一点,好让他也看见。
桌子小,灯火明亮,彼此坐得近,卿云抬起眼睛就能看见他的脸,连灯火照在他眉骨上的影子也清晰可见。
贺南祯是天生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也像带着笑意,神色常常是慵懒的,看人不像看人,像漫不经心。
“贺侯爷要是累了的话,可以去上房休息一下,明天再回去也是可以的。”她低声道。
其实这样灯火可亲的时刻,在她是希望久一点的,但她是守礼的卿云,自然会出声提醒。
果然贺南祯就会意,笑了起来。
“娄姑娘下逐客令了。”他站起身道。
“没有的事。”卿云被他点破,有些脸红,道:“贺侯爷这几日辛苦,帮了我们大忙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贺南祯只是笑。月香已经端了茶过来,他顺手尝了一尝,笑道:“今年的新茶好,可见是木炭的功劳。”
是当初京中流言,造谣他和云夫人的事,卿云替云夫人生气,特地找个机会,让他收敛作风,还用新茶做比喻时的话了。
说新茶要妥善保管,还要和木炭存放,仔细串了味。
卿云这下真的脸红了。
“多久的事了,贺侯爷还记仇呢。”她忍不住道。
贺南祯只是笑,笑完了才看着她,认真道:“我不过是忽然想起来罢了。
京中的人是这样的,多数是人云亦云的蠢人,周公恐惧流言日,他们惯常是这样犯蠢的,不必太往心里去……”
卿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拿当初他被传的流言,来开解自己。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记仇,不由得耳朵发烧。
谁知道贺南祯接着笑道:“话说回来,娄姑娘现在知道当初冤枉了我了,这杯赔礼的茶我就先喝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娄姑娘计较了。”
卿云被他气笑了。
“其实流言倒没什么,只是我身边的人担心得紧,让我不安。
家人不说,连朋友们也为我担心,我也有点不好见她们了……”她轻声道。
她其实也像凌霜娴月她们,轻易不示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也许是因为他是贺南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