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洞的风越来越大,屋内的纸张被卷得四处飞扬,墙上的挂画当啷坠地。小戚灼抓起沙发上的皮球和玩偶小狗,又从果盘里拿起两个正在咕噜噜滚动的橘子,踉跄着跑向饭团:“饭团弟弟,拿着。”
但他还没跑出两步,戚灼便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强烈引力,整个人朝着后方飞出。
他视野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小戚灼扶着沙发朝他们伸出手,还有戚承适那张爬满泪痕,痛苦到几近扭曲的脸庞。
虫洞里,戚灼抱着饭团顺着光道前行,饭团左顾右盼,手里还紧紧攥着半个橘子。
“为什么只有一条亮晶晶呀?香弟弟和小哥哥呢?还有舅舅他们呢?”
戚灼看着前方出口的那团亮光:“他们在另外的地方。”
“那我们从这里出去后能见到他们吗?”
“也许吧。”
“也许吧是什么意思?是能见到吗?”
“这个我不知道。”
“我想从这里出去后就见到爸爸,可以见到爸爸吗?”饭团举起半个橘子:“我要给爸爸吃几子。”
戚灼在他头顶亲了亲,喃喃道:“父亲一定会让爸爸吃到你的橘子。”
走出一段后,饭团又看向戚灼胸口:“这是我们的玉吗?怎么长得不一样了?”
“这不是我们的那两块玉,是大伯给我们的。”
“大伯给我们的呀。”饭团歪着头琢磨,又重复念了遍:“我们!”
戚灼嘴角翘了翘,摘下其中一块黄玉,又取出饭团脖子上的空链索给他系上:“你现在也戴了一块。”
“嗯,这下是我们了。”饭团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离开虫洞,戚灼刚睁眼,便一手护着饭团一手拔出粒子枪,摆出防御的姿势。但在瞧清周围后,他愕然地站直了身,整个人有些愣怔。
“呕……”饭团发出的干呕声让他回过神,连忙轻轻拍着饭团的后背,同时打量着周围环境。
“我有点晕。”饭团闭着眼睛挤出个笑。
“是转晕了,马上就会好。”
饭团慢慢睁眼,看看四周又看向脚底,立即抱紧了戚灼的脖子:“父亲!”
“别怕,别怕。”戚灼拍着饭团的后背,神情紧绷,声音却很柔和:“还晕吗?”
“不晕了。”
他们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四周没有任何物体,脚下也空茫没有实地感,让戚灼不知道自己是在漂浮还是在下坠。他试着往前跨出一步,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前进。
但周围很快便出现了物体轮廓,并逐渐清晰,显出他们此时正置身于一个房间内。
金属架自制的沙发,关联处可以看到烧铸的痕迹。沙发垫布料五颜六色,东拼西凑,一块巴掌大的皮面又和棉布缝合着,质地各不相同。窗台上搁着小小的盆栽,旁边墙角则放着一个大铁箱,里面装着各种玩具。
“啊!我们回家啦!我们回家啦!”饭团惊喜地大叫。
戚灼警惕地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明净的金属地板上,连鞋底和地板轻轻碰撞的声音都很熟悉。他侧头看向其中一个沙发坐垫,看见那里有一小团淡淡的痕迹,那是曾经染上的洗不净的墨汁。
门后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军装,窗台上的绿植里刚浇过水,水滴从盆旁的豁口滴出,在窗台上形成一小片水痕。
“父亲让我下去,我要下去。”饭团拍着戚灼的肩催促。
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让戚灼心头也升起了恍惚,慢慢松开箍紧饭团的手。
饭团一落地便冲向旁边卧室,看了看后又冲向卫生间,嘴里迭声唤着:“爸爸,爸爸在家吗?爸爸回家了没?”
戚少将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很诡异,也不可能见到季听,但心里却也怦怦直跳,甚至因为饭团的话而带上了几分期待。
饭团没在卫生间找到人,失望地转过头,但在看向沙发时,突然就瞪大了眼,惊喜地大叫一声:“爸爸!”
戚灼因为饭团的这声爸爸,顿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僵在原地看着饭团擦过自己身旁冲向沙发。
“爸爸!”
“饭团,想爸爸了没有?”
柔和清润的声线带着略微沙沙的尾音,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当这道声音撞入戚灼耳中时,他心脏在那瞬间快要停跳,太阳穴因为血液的冲击而阵痛,眼前视野也一阵阵模糊不清。
“想爸爸,饭团好想爸爸。”饭团既委屈又激动地大哭:“哇……爸爸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你怎么这么久呀。”
“对不起,爸爸在基地被耽搁了,所以走不掉,不能回来陪我的饭团。”
两人的对话声中,戚灼终于找回了身体的存在,慢慢转身朝向沙发。他的上半身依旧僵硬着,让他转身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沙发上坐着的人紧紧抱着饭团,埋着头,只能看见从军装领口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
被改过的军装掐出一道窄细的腰身,漆黑发丝柔软地覆盖在额头上,哪怕只有一个侧影,戚灼也认出了这就是季听。
是他的季听。
季听抬起头,看见戚灼后丝毫并不惊讶,就像每一次看见他回家那般,先是嘴角最先翘起,那笑意迅速爬入那双漂亮的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动人光泽。
“哥哥。”他对着戚灼伸出了手。
戚灼的视线再次模糊,一行泪水从眼尾沁出,顺着脸颊滑落。他定定看着这张只在他梦中出现的脸,一步步地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