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越想越是心中难过,突然扑进他怀里,咬着他肩上的衣服无?声落泪。
眼泪仿佛滚烫,洇透薄薄的春衫,浸透了他的身体。他轻轻偏头,听见照微含混不清的呢喃:“哥哥,对不起,都怪我?今天?太不小心,连累你了。”
祁令瞻从未因此责怪她,“纸包不住火,咱们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一辈子……听上去真是极漫长的时光,可?是细细数来,不过两万个日夜、几十载光阴。刨去庸庸碌碌,凡尘奔忙,能容他们像此刻这般相互依偎的良夜,实在?是少之又少。
祁令瞻听着她的抽噎,心绪散漫地飘浮着,掌心在?她后背顺着气,又有意无?意地勾住了她腰间的裙带。
素白的裙带缠绕在?鸦色手衣上,像落入深渊的雪丝。他下意识想要抓住,却不经?意间将她的裙带扯开了。
照微还在?兀自伤怀,对此丝毫不觉,直到那鸦色手衣的触感,没有任何?阻隔地探入她的腰间。
抽噎声骤然停止了。
“微微。”
落在?耳中的声线里藏着诱人的危险,“你真的愿意心疼我?么?”
第85章
战栗像一簇火苗, 落在皮肤上?,旋即烫开一片,被微凉的夜风吹过, 竖起细细的寒毛。
照微望着他的眼睛,想起梦中无?数次的相见。但他的目光比那时更幽暗、更危险,梦里的他止于引诱, 而此刻的他倾身靠近,颦笑间皆是收敛不住的侵略感。
“哥哥。”
照微伸手?抚过他的眼睫,看见他的眼神因此而变得柔和。
她说?:“我们是否应当先成亲呀?”
祁令瞻闻言微愣, 怀里拥着她的力道却渐渐松开。
他说?:“你我的身份,恐怕没有人敢为媒为聘,至于拜天地的昏礼, 我倒是?可以悄悄安排。只是?不知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大概是?觉得照微尚不情愿, 所?以才找了这样一个拖延的借口。孰料照微却扬眉含笑道:“等什么等, 我不想等了,等老了青春,算来还是?我比你吃亏,就今晚行昏礼吧。”
祁令瞻道:“无?媒无?聘, 是?身份所?限, 若再连吉服红烛、宾客酒宴也没有,哪里能?算得上?是?昏礼?”
“吉服么……”照微眼睛突然一亮,解开门锁,拉着他往外走, “我知道哪里有吉服。”
如今永平侯府里的正经主子只剩下了祁令瞻,各院只剩几个看守仆妇, 此时俱已睡下。
照微拽着祁令瞻来到?从前容氏与永平侯居住的和光院,先像做贼似的趴在侧墙镂花砖处往院里打量两?眼, 见没有人,抬腿就要往墙头上?爬。
祁令瞻却一把拽住她的后襟,“成何体统,走正门。”
照微气笑了,“你跟我讲体统?那你明天抓两?只大雁、抬着聘礼去对门容家提亲,你看我娘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祁令瞻讪讪松开了她,“翻墙太危险……”
话音未落,照微已骑上?墙头,轻松落地,隔着镂花砖朝他得意地笑。
体谅他的手?伤,照微小声道:“你在这儿给我望风,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蹑手?蹑脚跑了。
祁令瞻靠在墙边,被夜里微凉的冷风拂着面,心中那簇邪火连同被抛弃的不安、伤怀,渐渐冷却下来。他仰目看着漫天繁星,心道自己真是?色迷心窍,大半夜陪她翻自家墙头做贼,为兄为臣都说?不过去。
幼时他还曾教训过她这种行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日反要助她,这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祁令瞻心中难有定论。只是?在惭愧之余,他竟是?隐隐感到?期待。
照微很快回来,四?顾无?人,先将?一大团包裹抛过墙来,然后利落地翻身而出。
祁令瞻踢了踢落在脚边那一大包东西?,脸上?的表情是?微妙的一言难尽:“你把爹娘成婚时的吉服偷出来了?”
“这怎么能?叫偷?”照微喜滋滋抱起那一大包,“本来也该是?做长辈的给咱俩置办。”
两?人又潜回春知堂里去,点满灯烛做红烛,推门邀星做宾客,酒倒是?有现成的,照微来府那年埋下的女儿红,此时挖出来饮合卺也正应景。
两?人各自更?换吉服,新娘子的吉服是?当初永平侯特意请人为容氏做的,一针一绣皆是?上?品,只是?层层叠叠,穿起来麻烦。照微兀自摆弄了许久,掌心里全是?汗,不得已朝站在屏风外的人影求助道:“哥哥!”
祁令瞻却只站在屏风旁看她的笑话,幽幽的眼神?将?她从头扫到?脚,说?:“要么我给你寻一匹红色帐子来,你披在身上?,才是?穿着容易。”
照微闻言将?流苏披肩一扔,“你取笑我,我不嫁了。”
祁令瞻含笑低眉走过去,将?流苏披肩拾起,帮她系在身上?,又将?林林总总的披挂、彩胜、霞帔帮她装点好。一个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的新嫁娘出现在他面前,他转身端起桌上?的茶盏,指腹蘸着茶水,在她唇上?抹了一圈,被夜风吹干的嘴唇瞬间变得润如含珠。
暗暗用力的指腹让照微明白了他适才为何不愿走进?来帮忙,想着他心中所?想,照微只觉得唇上?在隐隐发烫。
“走吧。”祁令瞻挟起她的手?,语调慢悠悠,“去拜天地。”
在满室煌煌的灯火里,他们像一对虔诚的新人,拜过天地的方向,拜过高堂的位置,又徐徐相望对拜。
“微微。”
起身时,祁令瞻唤了她一声,照微以为他有话要说?,凝目看了他半天,却见他数番欲言而止,最?后含笑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同我做这世俗难容,唯天地可鉴的野鸳鸯?”
照微偏头盯着他,心道,天地都拜完了,他却说?这个,是?又抽什么风?
祁令瞻一面揽着她往寝室的方向走,灭了外间的烛、落了内室的门,一面温声细语在她耳畔解释道:“从前便罢了,以后你我既成夫妻,你就不能?再随意恩宠别的男人,否则我名正言顺地收拾他们时,手?下难免不留情。”
他这语气像笑面蛇,听得照微不由得一激灵。她不甘落了下乘,反唇相讥道:“你也一样,若是?被我发现与哪家娘子不清不楚,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