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钰青仰起头,两只眼睛通红:“我真的没事。”
陈北生满脸真诚:“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第九玩具厂新调任过来的厂长,陈北生,主要负责拯救这家即将倒闭的老厂。我在天北市上的大学,老家在咱们万辰市凤凰村,距离海钩子村只有三十里路。我平时带着哥哥的两个孩子生活,住职工宿舍,家里的老父亲去世了半年,留下了一栋土坯房,你想住新房也行,我手头有点钱,可以盖新房……”
张钰青擦了擦眼泪:“你干啥和我说这些?”
“……我娶你呀!”陈北生红着脸看她。
想到刚才自己的胳膊肘和后背,撞到了张钰青的柔软胸部,陈北生又闹了个大红脸,他从来没有和女性这么贴近过。
张钰青笑了笑:“可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两次?”陈北生有些奇怪,“我们之前还在哪见过?”
张钰青充满感激的回忆:“上个月,在林翔拖拉机厂附近,你从一群流氓手中救了我。当时那些流氓拿刀吓你,你刚好路过,把他们全部撂倒在地,还叫了一个小海警,把我送回了家!”
陈北生挠了挠头:“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你回去后没事吧?”
张钰青苦笑:“发了两天高烧,走了一趟鬼门关,还看到了很多人——”
还看到了很多人的未来,也包括你和我的一些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张钰青是个师范毕业的中专生,知道很多人不信鬼神,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你走吧,你从流氓手中救了我,我也在海里救了你,咱们两不相欠。”
瑟瑟发抖的张钰青有一种纤细文雅的美。
莫名的心动,让陈北生不知所措:“我今年二十四岁,没女朋友,也没结婚,无不良嗜好,家世清白——”
张钰青觉得有趣,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一点城府都没有,就这还当厂长?”
“……我怕你出事。”陈北生愣了愣,小心问:“你不哭了吧?”
张钰青摇摇头:“真不哭了,你走吧,我想坐一坐,吹干衣服。”
陈北生转身准备离开,不放心,又交代一句:“你有什么事,可以来第九玩具厂找我,我说话算数。”
张钰青低下头:“你是我在海里救过的第二个男人,要嫁我早嫁了。”
半年前,张钰青的父亲张中平去了最凶险的西群海中央捕鱼,那里的鱼群肥美,鱼贩子给的价高,可几个大浪打过去,就给张中平带去了灭顶之灾,所有渔民都说张中平死了,那时的张钰青还没“傻”,难过了好久,常常会躲在这片暗礁上,默默喊着父亲,希望他的灵魂能找到回家的路。
然后,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张钰青救了一个浑身是血,被人丢下快艇的年轻男人。
当时张钰青给男子包了头,堵住了出血的地方,一整夜没睡觉,划船了几十里,把昏迷的男子送到一个离了婚,住在孤岛,只靠养蚕为生,出了五服的远房表姐家。
那个表姐也算得上是一个赤脚医生,能看病。
后来,张钰青收到表姐的信,那男人伤到了脑神经,不会说话,也没记忆,连走路都费劲,变成了一个废人。
表姐看他可怜,也能帮她养蚕,一直没赶他走。
……
临走前,陈北生恭敬的朝她鞠躬:“谢谢你救了我。”
转身,陈北生离开了暗礁,坐上了小船。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哥哥陈北望,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帮哥哥洗刷冤屈。
如今市里的那帮人,无法无天,拿哥哥当替罪羊,就连身在首都的外公,堂堂一个国资委的退休老厅长、巡视员,也听信了小人谗言,竟也怀疑在海警队当支队长的大外孙,和香江的人勾结,大规模走私汽车和家用电器,卖给内地人。
这让陈北生更加坚定了,要还大哥一个清白。
这边,暗礁上的张钰青,抬头看天,月亮挂在夜空的正中间,马上要涨潮了,海风将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囊囊。
张钰青的肚子又在叫了,赤脚下水,拿起船上生锈的刀,用刀背,大力的敲打长在暗礁上的生蚝。
生蚝多,一个个的,都有巴掌大小,张钰青来不及撬开吃一个,卖力的干活。
衣摆当兜,装了一兜又一兜,船尾上,装了五十多个大生蚝,张钰青摇着船桨,回到了岸上。
……
这一晚,张钰青躲在柴房里面,将就睡了一觉,继母和他的儿子都没有回家。
一墙之隔的老单身汉张麻子家,那土坯房很吵,摇床的声音很大,时不时传来女人愉快的呼喊,张钰青抿嘴,在稻草里翻个身,继续睡觉。
早上雾蒙蒙的,张钰青光着脚,去了海边的集市,小贩子,大贩子,都来这边贩海鲜,然后他们再拿去城里兜售。
张钰青的生蚝个大,四分钱一个,五十个换了两块钱。
两块钱,一天两顿饭,足够张钰青吃四天饭。
买了两个芝麻大薄饼,花去了一毛。
又买了三根油条,一杯豆浆,这里花去了两毛。
坐在临时搭建的早餐摊位里头,油乎乎的黑桌子,很脏,张钰青顾不得嫌弃,拿着油条和芝麻饼子一顿狼吞虎咽,真香啊!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呜呜!
这个月,大脑一直混混沌沌的,回去也没饭吃,身上的钱花光,张钰青本来还在发愁。
没承想,从昨天开始头不痛了,身子变得轻松,想到又可以出海捕鱼赚钱,张钰青实在是太开心了。
真好啊,她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