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买了吗?”杨顺问。
“买了,两个门面和一套房。”张钰青抬头看着穿的确良白衬衣,黑裤子,一身腱子肉的表哥,难得看到这么正经的穿着,以前在钢厂烧锅炉的时候都是一身军绿色的破布衣裳,趿拉着解放鞋,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没个正形的打扮,和现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杨顺瞪大一双眼:“咋又买了两个门面,你这是打算把所有家当都压在这里?”
“嗯!”张钰青看着虎背熊腰的表哥,“顺子哥,你手头上有多少钱。”
“干啥,还要买?我和你风哥所有的钱加起来大概三千块,你要我就去取。”杨顺没有生气,而是不明白最近表妹咋这么痴迷买房和买门面的事,这东西放在那里,又生不来钱。
张钰青摇摇头,劝了劝他:“我听收音机说,西区的玉兰街要搞商业区,你看政府都批地允许盖商业楼了,我总觉得,这里的铺子会变得值钱,你和风哥有个体户营业执照,我认为在街上摆摊总不安生,还不如买个铺面在这里,不管做啥生意,客源都能稳定。”
“是吗?”才读到小学四年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摇着船去捕鱼,经常逃学的杨顺认字不多,对表妹这个学霸还是挺信任的,表妹上次帮人翻译英语赚了钱,虽说也就只有一次,但他可是打从心里羡慕学霸的,于是也没多反驳,点点头,“行,回去和你风哥说一声,把我和他的钱拿出来买铺面!”
买就买吧,钱放在那里也不能生钱,听表妹的,跟着一起买铺子。
只是他和老三年龄大了,以后成家有了各自的小家,账以后不好算,门面不合伙买,去老大和老二那里借点钱。
那两个哥哥一个开火车,一个百货商店的主任,存的钱比他们两个小的多。
无声盘算一会儿,没过几天杨顺和杨风一人买了一个八十平方米的门面,他们也没想到过了几年,这门面只是单纯的出租,仅一个季度的收入,就比两个有正经工作哥哥的年收入还多。
为此杨家人迷信起来,变得更加信任张钰青的决定,不管她说投资哪里,都非常火速的出钱,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也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豪。
第55章
这天早上, 张钰青去了一趟陈北生的宿舍送做好的红烧肉和清蒸鱼给他。这位雇主不太会照顾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糊弄应付,食堂的菜没有营养, 是水煮的,而且这个厨师还特别有性格, 做饭全凭心情。
如果一三五伙食好, 那二四六就是吃猪食, 还不能怼, 怼他就是厂里效益不好,要节约,导致很少有职工会去食堂吃饭。
就算食堂有补贴, 吃的不好也是白搭,加上这个厨师干了几十年, 资历比所有人老,又是个跛子, 吵架六亲不认, 所以也没谁真的敢和他干仗, 于是要么带饭来吃, 要么回去吃饭。
而陈北生现在作为一个单身汉,即便是身居高位,贵为一个厂的厂长, 他也是非常节约的, 常常随便对付一顿,这让厂里不看好他的中层管理人员, 对这个年轻的厂长高看了一眼, 能吃得下猪食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啊, 特别是最近这个厨师长老祝,又和婆娘吵架,听说难得的吵赢了一回,结果婆娘去了娘家大半个月没回,这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厂里的食堂每天的菜都是水煮的。
想要争论几句,暴脾气的老祝就开始背诵语录,然后又忆苦思甜,脸红脖子粗讨论吃树根和和树皮的日子,还让他们惜福,要懂得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好菜,等等云云之类的话。
找厂长投诉更没用,厂里效益不好,能有便宜饭菜吃,都已经是万幸,而且老祝不贪,买菜从没做过假账,陈北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家看到厂长面不改色的喝下青菜疙瘩汤,想要告状的也就歇了心思。
不过,张钰青看到雇主在半个月内越来越清瘦的脸,就感觉不是滋味,再怎么说,这位在未来的画面里,是她男人,虽然结局不太好,他坐了牢,但也算的上是做过夫妻的,于是张钰青这天提前做了一些饭菜送过来,让陈北生带去厂里当午饭吃。
“……会不会太麻烦你。”陈北生接过两个大大的铝饭盒子,晶亮的眼睛灿若星辰,尽量不在脸上显现出兴奋的情绪。
张钰青把孩子们抱上单车坐好,头也没回:“我只是顺便,你别多想,上次的生活费剩下不少,你帮忙吃点吧。”
陈北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不做饭,只是一个人吃——”
“我懂,我在乡下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随便对付一口。”张钰青挥一挥手,欢快骑单车驶入了小路上,清晨的朝阳打在她的额脸上,染上了一层粉粉嫩嫩的光晕,毛细孔都看不到的好肌肤,让人看了羡慕不已。
特别是不远处,奉母命要去送侄子上学的王燕看到那个朝气十足的小保姆,就呕了一肚子的火,想到上次自家男人手中那价值上万的衬衣,全被公安收走,要都要回不来,而这些全部拜小保姆所赐,这让王燕现在都心痛。
王瑞这个小胖墩儿不耐烦拿书包,把小书包重重甩在地上:“我不上学,哼!”
“反了你,小孩子的任务就是上学!”
王燕教训侄子,巴掌刚要打屁股,王瑞见情况不对,马上干嚎,吵得屋子里休息的吴桂香心疼,于是又拖着病体走出来:“咋回事,咋又打你侄子,以后他长大了,当心他不跟你亲。”
“不亲就不亲,真不稀罕。”嘴上这样埋汰,巴掌没有落下去,而是转了一个弯捡起地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身体不好的母亲,王燕皱眉,“妈,咱家又不是没钱,干啥不请个保姆。”
他们家“简朴”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也不是啥好事,要做的事,多了不少,还不能请人,烦的很。
“别提保姆,你妈现在对保姆两个字过敏!”想到隔壁的那个小保姆,吴桂香就有气,也不知道这臭丫头给那个胡杏棉灌了什么迷魂药,以前唯命是从的一个乡下妇女,见了自己每次笑脸相迎,可自从胡杏棉被小保姆打了一顿后,就变了脸,对那个打她的丫头不记仇,反倒是对以姐妹相称的自己变了脸。有时候路过见到了,抬手打招呼,这个胡杏棉就这样无视了过去,真是气得她胸口疼,拉着手解释,自己年龄大了,当时想过去帮忙劝架的,可是哪知道自己犯了冠心病,都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让胡杏棉原谅自己。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解释,能让胡杏棉恢复以前讨好的态度,哪只手都被丢开了,竟让她别假惺惺,真是气得她差点晕倒。
“妈,要不……我去帮你收拾了那个小保姆吧,我在外面认识的人多。”王燕咬着指甲说。
吴桂香白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现在整个万辰市的公安,可不像以前那样卖你爸几分面子!”
普通人尚且可以斗一斗,也不怕被抓,但是公安就不是一般人了,何况还是公安局局长的熟人,那更是退避三舍,碰都碰不得。
提到公安局长,吴桂香偷偷凑到了女儿耳朵边说:“上次有人看到,小保姆和那个新来的局长和局长夫人走在一起,关系不错,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小保姆现在住在那个局长夫人单位的宿舍里,你要对付她,就最好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不过,把她弄走也好,省得我看了心烦,我记得张强说过,他那个傻子二哥喜欢这丫头,你看看能不能让小保姆和那个傻子生米煮成熟饭。”
女人贞操观念强,走在路上被侵犯了,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被逼嫁给强/奸犯的也有不少,在吴桂香看来,只要这个小保姆和那个傻子有了夫妻之实,被逼嫁也是迟早的事,不然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王燕恨得牙痒痒:“这个小保姆忒邪门,她一个乡下人,从哪里认识的大人物啊。”
“你别对着我嚎!”吴桂香看了一眼女儿,怒其不争,“当初你也可以嫁到大人物家去当儿媳,你自己不争气,非要和一群不务正业的二流子瞎搞在一起 ,还怀了孕,如果你自己有点分寸,也不至于嫁给杨剑新这么个穷小子。”
当初不是女儿有了身孕,不知道是谁的种,吴桂香是死活不肯女儿下嫁的,按照他们家的条件,女儿最差也能嫁去文化局的局长家做儿媳,也不至于去和一个乡下来的小保姆抢男人。
王燕被母亲噎住,看了一眼四周没人听到,不耐烦挥手:“你别瞧不起你女婿,杨剑新一个月收入是那文化局的局长家十年也赚不来的,哼!”
和母亲不欢而散,王燕气呼呼牵着小牛犊一样的侄子离开家,皮小子不肯上学,用大脑袋拱她的后腰,痛得王燕嗷嗷叫,不要钱的巴掌呼呼扇在小屁股上,侄子姑姑一路哭哭嚷嚷来到了学校。
五道海小学距离第九厂的家属区不远,走路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好不容易把大哭大叫的侄子送到他们班,然后看到了张钰青从教室出来,似乎是和老师说了些话,才耽误了些时间,两人身高差六厘米,所以在气势上王燕比张钰青矮了一点:“站住——”
张钰青不想理会她。
这女人一般叫住自己准没好事,哪知一道身影闪到她的面前:“我左想右想,上次那批衣服不对劲,你是不是调包了,我记得小公安收走的袋子,虽然看上去鼓鼓囊囊,实际上,他提着却很轻。”
正赶着去看老中医的张钰青脚步缓了缓,旋即越走越快:“你这个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你举报我倒买倒卖,害我被收走衣服。结果发现那是你自家男人从州廣市买的衣服,就不想承担责任,非要找我的错处是吧,你有本事自己去公安局找那批货呗!”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事,王燕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之前在张钰青这里损失了一批衬衣,她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起来,反正她没事,不如跟着一起赚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