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看向他,眼中有些许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裴明疏笑了笑,“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小木屋不大,甚至比莫尹的房间还要小,里面一扇格子窗户,透进来一点阳光,空气中浮尘点点,一幅幅油画或挂在墙上或放在地面,窗户的左侧摆着一张椅子和一副画架,只是没有作画的工具。
莫尹打量着那些画,发现画里画得全是差不多的风景画,他推着轮椅到窗前,从窗户里看向窗外,又看向那些画,他想得没错,这些画画的全是从这扇窗户看出去裴家花园的风景。
“是你画的吗?”莫尹又看向裴明疏。
“不是,”裴明疏也走到了窗边,“是我母亲。”
莫尹眼神中闪过些许抱歉的神情,“她画得真好。”
裴明疏笑了笑,过来揉了揉莫尹的头发,莫尹的头发柔软地在他指间滑过,“是不错。”
莫尹脸色微红。
裴明疏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莫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小木屋里静静的,飘洒着淡淡木头和植物混合的香气。
裴明疏忽然道:“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莫尹看向裴明疏,“什么?”
裴明疏侧过脸,视线从窗外慢慢转移到莫尹脸上。
跟一年前病弱忧郁的模样相比,莫尹看上去健康了许多,他面颊红润双眼明亮,阳光打在他脸上,明珠生晕一般柔和温暖。
被裴明疏这么注视着,他仿佛是感到有些不安,渐渐的就垂下了眼睫。
裴明疏有一瞬间的心软,想就此揭过。
假使莫尹真的为了帮助裴清,将他的方案泄露给裴清,也是木已成舟,逼问出来又如何?
他也并不是很在乎把那个方案让给裴清来做,他连友成的归属都不在乎,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合作案?
实际上,裴明疏更想知道莫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不是裴清逼迫了他……又或者莫尹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如果不把那些事搞清楚,裴明疏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莫尹、裴清。
更何况,有些事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裴明疏道:“你和裴清是什么关系?”
莫尹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僵住了一样,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攥轮椅,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外走,可是这次裴明疏不再像上次那样无动于衷地任由他逃跑,而是抢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背。
属于另一个人的掌心温度盖在手背上,有力而又压迫,莫尹惊慌失措地抬起脸看向裴明疏,裴明疏看到他眼中充满着被惊吓到的恐慌,手掌仍然没有放开,只是温和道:“你们是在恋爱吗?”
莫尹脸色骤白,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他嘴唇发抖,眼睫乱颤闪躲,一言不发一句不答,被裴明疏盖住的手也在发抖,但他却不敢抽出自己的手也不敢再逃跑。
裴明疏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半分钟后,才缓声道:“小尹,回答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莫尹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下巴快要贴到自己的胸膛。
裴明疏感觉到他掌心里的那只手很凉很冰,他手掌微微用了点力,把莫尹的整只手都团在手心里,“衣服穿得太少了,手这么冷。”
莫尹仍旧不说话,尽量地把自己缩在轮椅里。
“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裴明疏温声道,“如果你真的喜欢裴清,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尊重你的选择,无论你为此作出什么样的事,我都能理解,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同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裴明疏已经给足了暗示,但莫尹侧脸雪白,嘴唇微微抿着,看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无论裴明疏说什么,他都预备沉默到底。
小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摆在裴明疏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放莫尹离开,一切退回原位,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么,就逼问到底,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干脆把一切都挑明问个清楚?
裴明疏从来不是个喜欢模棱两可的人。
也许先前他曾放纵过自己享受那种暧昧不清,而现在经历了公开竞案上的那一下暗箭,裴明疏对于这种暧昧的倾向蓦然有了怀疑。
或许在莫尹的心中,裴清还是要比他更重要一些……
他不喜欢去猜,所以,他选择直接来问,问清楚了,很多事情就也有了答案方向。
裴明疏道:“小尹,是你把我的方案透露给了裴清吗?”
话音落下,一直僵着脸低头的莫尹骤然有了反应,紧抿的嘴唇突然一松,他猛地抬起脸看向裴明疏。
裴明疏正眼神温和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他是那么大度、宽容,哪怕莫尹立即点头承认,他大概也会一笑置之,他足够强大,以致于这点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也无伤大雅,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真是厉害。
这是个极其自我的人,不会因别人的错误而感到痛苦,只有让他判定是自己错了,他才会感到悔恨不安。
莫尹双眼定定地看着裴明疏,眼中慢慢充盈了一点水光,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声音沙沙的,像是跟平常无异,又像是有些沙哑。
裴明疏又心软了,然而心软归心软,他仍是道:“前几天公开竞案,裴清的方案和我的方案很相似。”
他说话时,莫尹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很复杂,表面依旧强作镇定,只是眼瞳里的水光闪烁出卖了他真正的情绪。
等裴明疏说完后,莫尹笑了笑,他笑时眼睛里泪水半坠不坠,很顽强地包在眼眶里,涩声道:“所以……你怀疑是我……”
“我不是想要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