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203节(2 / 2)

合喜 青铜穗 1966 字 6个月前

    张家不会无缘无故保留这桩秘密,祖先身份不能示人,要么是怕获罪,要么是曾经已然获罪,无论哪种,身处天子脚下,还是当朝重臣,都没办法永远保密下去。那么一旦泄密,张家绝对逃不过一场浩劫。

    张家若在劫难逃,那苏家呢?

    事关皇室之事,张家跑不了,苏家也跑不了。

    她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那是她的家族,苏绶是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母亲,但苏家给与她的却更多,她全部的本事,乃至她做人的本钱,是苏家曾祖爷给她的,使得她两世里留不留在苏家,她都能保持做人的尊严。

    她绝不希望苏家有事。

    所以,她也不会希望张家有事。

    可一旦韩陌把画像之事透露到宫中,皇帝会不追查吗?

    她抬头看着韩陌,面前的少年——不,青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在京城张牙舞爪的小阎王,大半年过去,他展现出来的更多是沉稳和聪敏,也许他仍然青涩,但该认真的时候从来没有拉胯过。

    她收回目光,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早就很清楚。

    进入东林卫也许是凭借了镇国公的关系,但短短一年做到了镇抚使,他绝不会是凭借祖荫。蒙受了冤屈,他宁愿屈身做个捕头,也要坚持正义,坚持自我,这种身份落差不是任何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但他对外人的议论恍若未闻,从不去想委屈的事儿,只是满脑子想着怎么把事情办好,怎么继续伸张他心中的正义。

    那么,她怎么阻止他去成为想成为的人呢?

    何况,他向皇帝禀明了,也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同样作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有什么立场阻止他?

    “阿婼……”

    韩陌低沉地唤了一声。

    “你确定是来的这边?”

    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苏婼蓦然一震,睁大眼看向韩陌:“是张煜!”

    韩陌也神情一凛,看了眼四面,突然他按住墙上机括将香炉复原,又卷起卷轴收好画像,最后挟起苏婼跃上了房梁——

    此处无人居住,陈设简单,几乎无可藏人之处,只有房梁上稍可藏身,而张煜的声音就在外头,容不得韩陌多思量!

    刚刚在房梁上趴好,门就被推开了,长身玉立一身青衣儒衫的张煜走了进来。

    壁后香炉早已复原,而画像在他开门的前一瞬刚刚替换到位,门开后风挤进来,吹得那江南美景轻微地敲打着墙壁,发出慵懒的哒哒的响声。

    张煜在堂中,凝视着画幅,又转头环视四面,最后走到几案前,伸手抚起了这幅画。

    苏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当口若是露了破绽,被抓了把柄,那她是百口莫辩,完全无法解释。

    但吕凌此时不该在牡丹园替他们缠住张煜他们么?怎地张煜又一个人来了此处?

    “不在此处。”此时下方,张煜已经把手收回,转过身望着门口,“你在哪儿瞧见的?”

    门外进来了个婆子,躬着身嗫嚅说,“奴妇先前在荷池畔,见着办姑娘往这边来的,才去知会了公子。奴妇未见姑娘进来然秋阁,不过猜想着是在附近来了。”

    苏婼讶然,这仆妇还特地去把自己的行踪告知张煜?

    忽觉腰间一紧,韩陌原本轻如微羽的气息忽然间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不曾动声色,继续望着下方。

    张煜站了一站,自语般地喃喃地吐出一句:“如今想见见她可真是难。”

    堂前光影浮动,再一定睛,他人已经走了出去。

    屋又被掩上了,但屋里却许久没有新的动静。

    苏婼只觉得自己的腰被铁钳一般扣着,再紧一点连呼吸都要困难。

    男子的气息颇不客气地扫着她的脖颈,她躁热难当,稍稍偏了偏头。

    韩陌脸色跟他衣衫的颜色一般很不好看:“没想到惦记苏姑娘的人还不少。”

    苏婼一改往日彪悍,两只小手捉着他的衣襟,像梁下燕一般将他睐眼轻喃:“可不是么,要不是造化弄人,我生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话没落音,腰间铁钳又收紧了些。

    韩陌哼哼两声,掐着她的腰跃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从窗户跑了。

    苏婼忍笑拂拂衣襟,回头再看了眼那幅画,打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若问她为何一点不怕门外有人?那当然是因为韩陌早走一步已替她打探过。若不然,他又怎么会撇下她一个人先走?

    有韩陌在身边的任何时候,她都不必再瞻头顾尾。

    ……

    春晏堂里,身着韩陌世子袍服的窦尹背对窗户而坐,手捧着一本文书已经翻阅了有五六轮。

    宋延面对窗前,隔一阵便做些递卷宗接卷宗的假动作,此外就是坐下吃茶。

    但约好的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很久,韩陌还没有回来,宋延渐渐坐不住,开始起身踱步。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他望着已经在院门外路过好几次的同一个张家下人说,“再不回来我怕张阁老要直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