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面的颜料早就干了,估计是使用了特制喷剂之类的东西,油画的色彩依旧像是昨天刚刚画就,加上虞舍的表情鲜活灵动,这幅画就更美了。
虞昌月眼角滚下浑浊的眼泪,她爱若珍宝地将这幅画立在了床头柜上。
“那时候穷,家里都没有什么她的照片,”虞昌月呐呐道,只是还没慈祥多久,她就恶狠狠说道,“白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说完,还重重地啐了一口。
赏南:“......”
为了不让虞昌月尴尬,赏南和虞知白闪进了隔壁的护工房间,护工晚上不住在这里,她的家里人也在住院,晚上她睡在自己家患者的那个病房,如果有事,可以随时叫她,晚上也会有护士每个小时都巡逻一次。
开了灯,赏南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翻了一圈,“累死了!”
又是探险,又是被虞知白的纸人吓了一跳,又是放火,又是和代丽丽打嘴仗,赏南觉得再忙也不过如此了。
虞知白坐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脸上那道口子好像已经自己愈合了一点,颜色没有之前那么深了,不过不影响虞知白的帅气,虞知白长了一张一看你就觉得他是好孩子的脸,哪怕脸上受了伤,也不像坏学生,反而平添几分脆弱感。
“你母亲说我们不配。”虞知白忽然开口道。
赏南已经快睡着了,半掀起眼皮,“什么?”
“刚刚,你母亲说我们不配,我认真想了一下,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虞知白嗓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缓慢落地,也落在赏南的耳朵里,“赏家在回南坊炙手可热,回南坊地方商界没有能和你们相提并论的企业,而你是赏家唯一的继承人,班里所有的人都在讨好你,你没发现吗?”
赏南慢慢起身,但只是在床上支着下巴,“然后呢?”
虞知白作为人的时候,其实比其他人要聪明多了,这是他原本就有的天赋,不管是不是纸人,都不影响他的优秀。
“然后……”虞知白语气不疾不徐,“我除了成绩好比较好以外,没有什么能配得上你。”
如果不是代丽丽挑明,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因为他从没认为,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可以因为不喜欢以外的理由而有配不上这一说。
赏南:“然后呢?”
“没有了。”
“?”赏南怀疑虞知白是在像人类一样和自己掏心窝子,其实没有做出什么“分手”类似的决定。
虞知白的手沿着床沿,放在了赏南的膝盖上,“我会努力变得和你合适。”
怪物不会食言,怪物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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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对于虞知白来说可睡可不睡,他不是一定需要睡觉,人类不睡觉身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他不会,但精神会比不睡觉稍微差一点。
赏南睡觉之前,他在浏览房间里电脑的网页,睡觉之后,他关了电脑,拉开门,出去了。
他走到了虞昌月的病房前,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虞昌月。
虞昌月在他出来时就醒了,老人觉浅,但她不想搭理虞知白,就装睡。
虞知白见她不理自己,便作势要拿走那幅画。
虞昌月立马就醒了。
“给我放下放下!”老太太狠狠打了几下虞知白的手背。
“大半夜的,做什么?”虞昌月的语气不太好,她拧开床头灯,看着虞知白,“那小孩儿睡了你怎么不跟着睡?”
她扎出来的纸人,她最了解。
所以在看见虞知白把赏南当成全世界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好受,这也充分说明了虞知白已经完全变成了纸人。只有怪物才会把喜欢的人当成整个世界捧起来。
“我很苦恼。”虞知白微微蹙眉,少年眉眼秀气,和虞舍有几分像,只是虞舍更加明艳,而虞知白更加精致和内敛。
“你又不是人你能有什么苦恼?”虞昌月宁愿看着对面的白墙壁也不愿意看着虞知白。
“我觉得我很喜欢他,但有时候他好像会被我吓到。”虞知白说。
一些很亲昵的行为,赏南也会面露些微的惧色,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缓过来,对自己展以微笑。今晚更甚,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送给他的礼物。
在这之前,他学习的是人类在社会生活的手段,方式,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的方式,学习的方式,吃饭喝水进行一切日常活动的方式,他还没去学习怎么谈恋爱呢,老师也不会教的,学校禁止早恋。
不过他之前在天台上看见过两个男生抱在一起,这个他是会的,只是他后来和赏南说时,对方直接跑了,估计,又吓到了吧。
虞昌月年轻时也是读过书的,她思绪清楚,拍了拍被子,像个老学究的模样,“说说你的诉求,不要说废话,你遇到了什么问题,想要怎么解决,想要获得什么结果。”
虞知白坐得笔直,端正,“我想要知道南南在想什么。”
虞昌月:“……”
良久的沉默盘桓在病房里,虞昌月用了好大一会儿才忍住不骂人,她现在精神头好,说话的中气都足了许多,但看着虞知白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虞昌月还是没能忍心。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者是,虞知白在那场车祸中幸存了下来,那他长到十八岁,是不是也会这么优秀,也会遇到类似的苦恼。
虞昌月这样想着,唤了声小虞,虞知白本能地抬起头看着她。其实,在过去这么漫长的时间里,虞昌月从将虞知白的纸人扎出来起,就没有再叫过小虞。
“小虞,你不需要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只要是真心的,他会感受到的,真心就能换来真心。”虞昌月语重心长。
虞知白能遇到赏南,完全是虞昌月没料到的,她让虞知白提前准备了承载怨恨的容器,她希望虞知白可以像个人类一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至于死后,谁发现了他是纸人,这都是死后的事情,不用在意。
她从来没想过,虞知白会遇到喜欢的人,而比这荒谬的是,会有人在知道虞知白的真实身份之后没有大惊失色地逃离。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赏南那孩子不要虞知白了,虞知白会做出些什么来。
虞知白坐在虞昌月的病床前久久地思考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