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类的身体上,都只能被称之为要命的灾难。
但诧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脱下了衣服,长短不一的疤痕,深深浅浅,分布在他的胸膛与腹部,肩背和腰身。
赏南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它淌血的速度慢了下来,但鲜红的伤口还存在。
赏南将手伸到洗手间的水龙头底下,流水立刻顺着手臂滑进雪白的瓷盆。
血液的腥味在屋子里弥漫开。
流水声变得比之前要大血多。
赏南将渗进指甲里的血色也给抠了出来,皮肤上好像还残留着温热黏腻的人血,他实在是难以接受,他将自己的手捶进了诧的身体当中。
疼吗?他只想问,肯定是疼的,诧只是拥有不死的身体和强大的修复能力,它受伤时候感受到的疼痛和人类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恶意,是在人类给予的恶意当中成长的,可它真正的成长,却是依靠着赏南给他的爱意和温暖。
新的伤口,正好也是他给的恶意。
赏南眼泪掉下来,他哭起来也好看,浑身都在发抖一样,眼泪只是唯一的情绪宣泄口。
“哥,你哭什么?”诧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他站在了赏南身后。
“出去。”赏南声音低低地,他没看身后,只看见诧那打着一个死结的裤腰带,他不会打蝴蝶结,一个裤腰连着打了四五个结,叠在一起,成了一串儿。
赏南顿时心里发酸,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用力攥一下,又松开,还没等完全放松,又用力给攥一下,不管是呼吸还是心跳,频率都被搅得乱七八糟。
诧从未见过人类的眼泪,它听人类说过很多话,唯独未曾见过他们的眼泪。
泪珠落下来的那一刻,它甚至怔了一下,才知道那是眼泪。
它也想哭了。
诧扯了下嘴角,眼睛霎时间就红了。
“你又哭什么?”赏南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水,好气又好笑地转身看着诧。
然而他话音刚落,眼前就被黑影罩住,男生温热坚实的胸膛贴上来,它好像又高了一点点,胸膛薄薄的肌肉也比之前厚了一点,上面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对的事情我都不做了。”诧紧紧抱着赏南,他没说,之前发生冲突时,赏南的拳头推进他的身体里,那一刻率先席卷他全身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令他浑身战栗的快感。
此刻赏南的眼泪更甚,这比人类的恶意更让他感到兴奋。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赏南,使他哭泣,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把那个东西抓来,送到赏南眼前,让男人无法再停止哭泣。
诧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手掌轻轻放在了赏南头顶。
还没来得及摸一摸,揉一揉,赏南就推开了他,赏南眼睛带着湿意,但情绪已经控制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了我,也不用为了其他的谁。”
男生垂着头,他的眼睛此刻就像猫瞳一样,闪烁着绿莹莹的光,他专注的时候,就像野猫盯着树枝屋檐上的鸟。
赏南按着诧的手腕,“你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那个伤口……你…..”
“已经合上了。”诧指了指胸前,“只是又留下了一道疤。”
反正他身上的疤痕已经够多了,而且赏南导致的不是伤疤,是在他身体上种出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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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黑猫洗过澡之后,踩着床垫,慢慢走到赏南脑袋边上,缩成一团。
它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现在是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尾巴像以前那样圈住赏南的脖子,身体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赏南看了眼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天亮,他心里沉甸甸的,翻了个身,看着个头明显比初见时大了一圈儿的黑猫,突然抬手把猫掰过来。
它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赏南,用爪子抵住赏南的肩膀。
“你没杀人吧?”赏南低声问道。
“没有,他们是被自己杀死的。”想到这里,诧觉得很有趣,以前的他没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是最近才出现的。
比起以前嘴脸丑恶凶狠的人类,他无可奈何,可今时不同往日,他长大了。
一切都是他哥的功劳,是他哥给了他家,给了他食物。
他不用再流连于城市的垃圾池之间,也不用害怕被人类驱赶虐待,不用再时刻提防警惕。
比起撞上顽石的蜿蜒溪流,平静海面底下的暗涌波涛才是真正凶猛的。
“都死了吗?”赏南听见自己牙齿在打架,他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1个,2个,或者是3个还是4个?
“我没数,但应该超过20个人。”火烧到后面,地下室蓄积的热浪无处可窜,将一楼的地板直接给炸炸开了,火舌立刻窜了出来,引燃了附近的易燃物,连着一片烧了起来。
那时候的雨算不上大,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和熊熊火焰做着对抗,空气中家具、肉体…被烧焦的味道清晰可闻。
赏南闭了闭眼睛,他睁眼眼后,只叹了一口气出来。
黑猫发现捉着自己那双手的力道小了下来,它便大胆凑上前,用舌尖舔了舔赏南的鼻尖,“如果不是他们想杀死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它思路清晰,“哥,我不是人类,我和你不一样。”
它当时真的什么都没做,只在敲响车窗后,弯下腰,和那司机对视,那司机自己在车内放声大叫,他从车里跳下来,冲向悬崖,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诧站在边上看了,司机被摔得稀巴烂,可又爬了起来,驱车往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