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她对谢衍都是崇拜、跟从、信任,从未有过心疼。
谢衍自嘲一笑,“清高?孤傲?”
他缓缓低下头,问谢绾,“我真的很薄情么?”
谢绾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他这么问或许和三嫂的离开有关,她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道,“三哥哥,我和你在一个家生活这么多年,从未在你身上感受过任何情绪和温度。”
一个没有情绪,没有温度的人,不就是薄情之人么。
谢衍目中一黯,垂下眼。
“可是——”谢绾话音一转,“三嫂进门后,你慢慢有了情绪,我相信以后温度也会有的,我早就说过,三嫂什么都不缺,要的只有感情。你现在就去找三嫂好不好,道歉也行,求她留下也行,总之让她感受到你身上的温度。”
谢衍沉寂的眼睛似乎多了一丝波光在流动。
*
应天府,曲筝沐浴后正坐在桌边焚香,要在这里面住五日,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时间。
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谁啊?”曲筝披了一个披肩走过去,想着可能又是肖大人让衙役送什么东西来了,她径直拉开门。
随着门缝缓缓拉开,眼前出现一劲挺身躯,紫袍玉带,挺阔匀停。
曲筝下意识手下一顿,两扇门扉只拉了一半就骤然停住。
她眼神戒备,“公爷不该出现在这里,该说的话那日雪天我已说过。”
说着就要关门。
谢衍修长的大手一把按上门扉,门立刻变得纹丝不动,曲筝的力量根本无法同他抗衡。
她微愠,美目瞪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衍下意识垂了垂眼睫,而后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胳膊上,鼓槌那么重,她是怎么拿得动,还敲了十二下。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酸有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慢慢调回视线,这才回答她的问题,“你说过,和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必须我们自己解决不是么?”
曲筝睫毛上下扇了扇,这人怎么还偷听墙角。
谢衍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没有办法回避,“所以,我可以进去了么?”
曲筝抓住门的手慢慢滑落,谢衍手掌轻轻一推,门彻底敞开,曲筝一转身,先进了屋,谢衍苦笑了一下,脚跨进来,转身又将门阖上。
两人在一张圆桌的两头坐下。
曲筝继续焚香,谢衍则四顾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铺面枕头都是她常用的,桌上也出现了那套青玉茶盏,妆奁上也有一些她的小东西。
看起来,这里的布置还比她当初在听雪堂住的时候更用心一些。
谢衍心里又是一落,听雪堂对她来说,连暂时的居所都比不上。
才发现,他之前那些所谓的“挽留”,在她坚定和离的心中是多么苍白。
但是有一点他很想解释,“我从来没想过施舍给你怜爱。”
曲筝拿香箸的手一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为听来的“墙角”辩白。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连一点怜爱都不想施舍给她么?
“知道了。”曲筝和声细语,却听不出话里任何情绪,就好像他的解释是可有可无一样。
谢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憋闷。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她又道,“如果公爷今日来不是同我谈和离的事,可以请回了。”
听着她淡漠的声音,他藏在心底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曲筝筝,我们之间,薄情的那个人是你,不是么?”
曲筝怔楞,不由自主同他对视了一眼。
他浓密的长眉乌沉下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下颚咬紧,喉结微动,显然是生气了。
她娇眼慢慢收回,平静道,“都说两个人之间,先离开的那个比较凉薄,照这种说法来看,公爷说的倒也没错。”
谢衍缓缓吁了几口气,才堪堪维持住脸上表面的平静,他来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谢绾的建议,可这姑娘,说的话像刀子,他哪疼往哪扎。
她不是薄情,而是只对他一个人薄情。
谢衍见她又沉浸到手中的香炉里,一副他不开口她永远不会开口的模样,又问,“你胆子就那么大?击鼓前就没想过可能会打板子和下大狱?”
“想过。”曲筝眼也不抬的答道,“可这些都是一时的。”
那没说出的后半段应该是——跟着他却是一辈子。
谢衍声音止不住抬高,“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带着和离书去找陛下?”
曲筝淡淡一笑,“你不会的。我问了你无数次,也逼了你无数次,可那封和离书始终送不到陛下手中,若非不得已,我一个女子,岂愿大庭广众之下,击登闻鼓?”
谢衍又气又忿,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木匣,一把向她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曲筝放下香箸,软白的小手向前一伸,取了过来。